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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十五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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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dy><h2 class="h21"><a id="a1236"></a><a id="a1237"></a><a id="a1238"></a>第十五章</h2>
- <p class="p28"><span class="t25">艰难的旅程</span></p>
-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5.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5.jpg"/></span></p>
-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四</span><span class="t28">匹</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灰马</span><span class="t27"> </span>都是精力充沛的骏马,状态极佳,身后拉载的负荷也不重。因此,尽管南非这些所谓的道路路况糟糕,约翰还是顺利向前推进着。</p>
- <p class="p29">那天十一点钟,他已抵达斯坦德顿——这座位于瓦尔河畔的小镇附近,即将发生一场足以令他刻骨铭心的遭遇(倘若他能预知的话)。在这里,他证实了布朗克斯普雷特惨案的消息,听着那些背信弃义与死亡的故事时,他面容紧绷、双目喷火,声称这等行径在文明战争史上也属罕见。可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布朗克斯普雷特多了片坟场,添了几名寡妇与百来个孤儿。英国政府用行动给出了明确答案——根本无足轻重。</p>
- <p class="p34">在斯坦德顿,约翰再次收到警告:绝无可能穿过布尔人控制的海德堡(这个距比勒陀利亚约六十英里的小镇,正是克鲁格、普列托里乌斯和朱伯特三人执政团宣布成立共和国之地)。但他仍如先前般回答:除非被拦下,否则必当前行。重新套好马具启程时,他略感宽慰——听说比勒陀利亚主教为赶回家人身边,几小时前刚由此经过,同样决意突破封锁线;若驱车疾驰,或可追上。</p>
- <p class="p34">马车在荒芜的平原上持续奔驰数小时,却始终未见主教踪影。距斯坦德顿约四十英里处,约翰发现路边停着辆货车,便停车想向车夫打探消息。细查之下才知,货车装载的物资遭洗劫一空,牛群也被驱散。暴力痕迹远不止此:横亘在车辕上的,是紧握长竹鞭(仿佛曾试图自卫)的土著车夫尸体。约翰注意到,死者面容异常安详,若非其僵硬的姿态与前额那个规整的蓝色小孔,简直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p>
- <p class="p34">日落时分,约翰将筋疲力尽的马匹卸在路边,取出随身草料各喂两捆。趁穆提看守马匹时,他踱步至蚁丘静坐沉思。举目四望,苍凉景象铺展天地——绵延数英里的平原如冰封海浪般起伏,唯有通往海德堡道路尽头的鲁伊科皮斯山丘打破地平线。更震撼的是天象:南非夏日特有的壮丽晚霞正熊熊燃烧。低压的云层被落日染成骇人的血红色,连投在草地的阴影也泛着猩红,空气似乎都浸透了血色,恍若天地俱在血泊中浸泡。方才目睹的车夫惨状犹在眼前,布朗克斯普雷特的惨案传闻仍萦绕耳际,此刻独坐荒原,听着草丛深处黑犀鸟"咔咔"的悲鸣,这充满暗示性的景象压得他喘不过气。虽素来不喜多愁善感,他仍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二十年来无数旅程的终点?布尔人的子弹是否即将为他揭开生死之谜?</p>
- <p class="p34">随后,他陷入了那种多数人都曾体验过的消沉境地。当一个人开始质问:"活着有何意义?我们为何降生?在这世间能留下什么?为何要像芸芸众生那样——背负着苦难,直到脊梁被压断?上帝究竟是全能还是无能?若他全能,为何不让我们安眠,偏要我们来尝遍痛苦与屈辱,历尽悲伤后悲惨地死去?"这些古老诘问,被那些活泼的评论家们斥为病态无用,认为不该在充满虚妄的欢乐世界里提起。或许他们是对的。与其掀开棺盖窥视死亡,不如在坟墓上玩弹珠游戏。但无论如何,当我们独坐在荒野般的孤寂中,被破碎希望的纪念物和逝去至爱的遗物包围——就像草原上散落的兽骨——在心灵中目睹生命如血红的夕阳沉入雾霭地平线时,这些问题总会浮现。即便是最乐观的成功者也无法幸免。人不能永远玩弹珠游戏,棺盖终会自行滑开,我们终将直面真相。当然,这取决于个人心性。有些人能在挚友临终床前——甚至自己临终时——若无其事地抽着烟说着双关语。我们真该祈求这样的心性——它让生命愉悦得多。</p>
- <p class="p34">当马匹吃完草料,莫蒂将马嚼子塞进它们不情愿的嘴里时,绚烂的晚霞已然褪去,宁静的夜色如尸衣般笼罩着发烫的草原。旅人们所幸有半轮明月引路,约翰借着月光驾着马车跋涉了无数疲惫的里程。他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前行,竭力驱使疲惫的马匹,直到约莫十一点钟,海德堡的灯火终于映入眼帘——这段旅程能否终结,答案即将揭晓。眼下除了继续前进碰运气,别无选择。不久他越过小溪,看见前方有辆被提灯和人影围住的马车。"准是主教被布尔人拦下了,"约翰暗想。当那辆马车突然移动时,他几乎与之擦身而过,紧接着便听到哨兵粗鲁的盘问,瞥见步枪管泛着寒光。</p>
- <p class="p34">"<span class="t31">Wie da?</span>"(什么人?)</p>
- <p class="p34">"朋友!"他强作欢快地回答,尽管心中毫无欢愉。</p>
- <p class="p34">一阵沉默后,哨兵唤来另一人。那人打着哈欠走来,用荷兰语嘟囔了几句。约翰竖起耳朵,隐约捕捉到"主教的人"这个词组,顿时计上心头。</p>
- <p class="p34">"你是何人,英国佬?"第二个人粗声问道,举起提灯照着约翰的脸,这回说的是英语。</p>
- <p class="p34">"在下是主教的随行牧师,先生。"他温声应答,竭力摆出人畜无害的神职人员模样,"正欲随主教大人前往比勒陀利亚。"</p>
- <p class="p34">提灯者仔细打量着他。幸好约翰穿着深色外套,戴着颇具教士风范的黑色毡帽——正是弗兰克·穆勒子弹穿过的那顶。</p>
- <p class="p34">“他倒是个不折不扣的传教士,”其中一人对同伴说,“瞧他那身打扮,活像只老乌鸦!扬,克鲁格大叔的通行证上怎么写的?是放行一辆马车还是两辆?我记得是一辆。”</p>
- <p class="p34">另一人挠了挠头。</p>
- <p class="p34">“我觉得是两辆,”他说道,不愿向同伴承认自己是个文盲,“没错,我敢肯定是两辆。”</p>
- <p class="p34">“要不咱们派人去问问克鲁格大叔?”第一个人提议道。</p>
- <p class="p34">“克鲁格大人肯定睡了,谁要是吵醒他,他就会像豪猪一样竖起全身的刺。”对方答道。</p>
- <p class="p34">“那就让这个该死的英国传教士待到明天再说。”</p>
- <p class="p34">“先生们,请让我继续赶路吧,”约翰仍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我还要去比勒陀利亚布道,去照料伤员和垂死的人。”</p>
- <p class="p34">“是啊,是啊,”第一个人说,“那儿很快就会有很多伤员和垂死的人。他们都会像布朗克泉边的那些英国兵一样。天哪,那场面可真够瞧的!不过他们会抓到主教的,所以用不着你。要是那些英国兵真能打中我们的人,你就留下来照顾我们的伤员吧。”说着他示意约翰从马车里出来。</p>
- <p class="p34">“喂!”另一个男人说,“这儿有一袋玉米。无论如何我们得征用它。”他掏出刀子割断绑在马车后头的麻袋绳子,袋子应声落地。“这够我们的马吃一星期了,”他咯咯笑着补充道,同伙也随声附和。如此轻易获得一袋玉米这种不劳而获的外快,着实令人愉快。</p>
- <p class="p34">“好了,要不要放这老乌鸦走?”第一个人问道。</p>
- <p class="p34">“不放人就得押他去总部,可我还想睡觉呢。”说着他打了个哈欠。</p>
- <p class="p34">“那就放了吧,”另一人接话,“我觉得你说得对。通行证上写的是两辆马车。快滚吧,你这该死的说教英国佬!”</p>
- <p class="p34">约翰不再耽搁,扬起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p>
- <p class="p34">"但愿我们没做错,"提灯人对同伴说,马车在颠簸中渐行渐远,"我总觉得他压根不是牧师。真想补一枪结果了他。"但睡意浓重的同伴没有接茬,这个念头便作罢了。</p>
- <p class="p34">翌日清晨,当弗兰克·穆勒司令官听闻宿敌约翰·尼尔驾着四匹灰马拉的角马篷车正往这边赶,又确认确有这样一辆车在深夜通过了海德堡哨卡时,他暴跳如雷的模样实在难以言表。</p>
- <p class="p34">至于那两个哨兵,他直接送上军事法庭判处他们为叛乱军修筑防御工事。如今这两人只要听见"牧师"二字,就会喷出不堪入耳的脏话。</p>
- <p class="p34">对约翰来说幸运的是,尽管耽搁了五分钟有余,他最终还是追上了那辆他认定载着主教的马车。原来主教大人的马车因挽绳断裂而耽搁,这简直是天意;若非如此,他这位自封的随行牧师那晚绝不可能穿过海德堡陡峭的街道。整个小镇都塞满了布尔人的篷车,车里睡满了布尔人。约翰看见德兰士瓦国旗在一排篷车和帐篷上方懒洋洋地夜风中飘动——那无疑是三头政治总部的标志,旗帜上绘着牛车和武装布尔人的醒目标志。前方马车曾被哨兵拦停交谈,随后继续前行;约翰也未被盘查就跟着通过了。穿越海德堡的旅程令人精疲力尽,约翰时刻担心会被拦下并蒙受耻辱地拖进监狱。马匹也已疲惫不堪,每经过房屋都想转身停下。但不知怎的,他们还是穿过了小镇,却又一次被拦停。前车再次被放行,但这次约翰没这么幸运了。</p>
- <p class="p34">"通行证写的是一辆马车。"一个声音说道。</p>
- <p class="p34">"是嘞,就一辆。"另一个声音附和。</p>
- <p class="p34">约翰再次摆出神职人员姿态讲述他那套单纯的说辞,但两个哨兵都听不懂英语,于是他们走向五十码外停着的篷车去搬救兵。</p>
- <p class="p34">"快,<span class="t31">因库斯</span>,"祖鲁人穆蒂低声催促,"赶车!快赶车!"</p>
- <p class="p34">约翰会意地挥动长鞭抽打马匹,穆蒂则俯身挡泥板,用<span class="t31">犀牛皮鞭</span>猛抽辕马。马队痉挛般狂奔起来,待两名哨兵反应过来时,马车已冲出百码开外。他们叫嚷着追赶,很快被黑暗吞噬。</p>
- <p class="p34">约翰和穆蒂不停挥鞭,沿着海德堡通往比勒陀利亚方向的石质山道疾驰。但前车显然配备了更精神的马匹,他们始终追赶不上。临近午夜,月光彻底消失,他们只能在黑暗中艰难摸索前行。黑暗浓重得迫使穆蒂下车牵行精疲力竭的马匹——这些牲口不时跪倒,必须遭受残酷鞭打才肯站起。有次马车险些倾覆,另一次则差点坠下悬崖。</p>
- <p class="p34">这般挣扎持续到凌晨两点,约翰发现再也无法驱使这些疲惫的畜生前进半步。幸运的是,他们在距海德堡约十五英里处寻得水源。饮马后,他尽可能多地给马匹喂食。一匹马立即躺倒拒绝进食——这是力竭的确兆;另一匹卧着嚼咽;剩下两匹倒还吃得痛快。接下来是等待黎明的煎熬时光。穆蒂小睡片刻,约翰却不敢合眼,只能吞咽些<span class="t31">干肉条</span>和面包,喝点方瓶杜松子酒兑水,然后抱着步枪坐在车中等待曙光。当东方终于浮现鱼肚白时,他再次喂马,却面临新难题:那匹拒食的马显然无力拉车,只得重新套辕,将三匹健马排成三角阵型,病马拴在车尾继续赶路。</p>
- <p class="p34">十一点钟时,他们抵达了距离比勒陀利亚约二十英里的弗格森路边旅馆。整栋建筑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猫和一条流浪狗。显然当地居民早已逃离布尔人的势力范围。约翰在此处饮马喂料,将剩余的草料全部分给马匹后,再次套车踏上最后一段旅程。道路状况极其糟糕,他深知这片区域遍布敌对的布尔人,所幸途中并未遭遇。二十英里的路程耗费了四个小时,直到驶入通往比勒陀利亚的峡谷隘口时,他才首次发现布尔人的踪迹——两个骑手正沿着布满碎石的陡峭山脊行进,距离他约六百码。起初那两人似要下山,却突然改变主意勒马驻足。</p>
- <p class="p34">正当约翰揣测其意图时,山脊处突然腾起两团白烟,紧接着便听见尖锐的子弹破空声。根据判断,第一发子弹距他头部仅三英尺,第二发则击中了头马腹下的尘土。两名布尔人正在向他射击。</p>
- <p class="p34">约翰不等对方再次装弹,立即扬鞭催马加速,驾车绕过突出的堤岸。此后追兵再未出现。</p>
- <p class="p34">当隘口尽头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南非最美的城镇全景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红白相间的屋舍、高耸的树丛、绽放着粉红玫瑰的树篱,全都镶嵌在翠绿的草原上,沐浴着金色的午后阳光。这景象令他不由感谢上苍。此刻约翰明白自己已脱离险境,便放任疲惫的马匹缓步下山,穿过前方平原。左侧的监狱和兵营附近聚集着数百辆篷车和帐篷,他朝该方向驶去。显然城镇居民都已撤离,正在那里组成防御圈。距目的地约半英里时,一队骑兵哨兵前来接应,后面跟着骑马步行的混杂人群。</p>
- <p class="p34">“什么人?”一个声音用纯正的英语喊道。</p>
- <p class="p34">“一个见到您格外高兴的朋友,”约翰回答,语气里带着那种如释重负后人们常有的虚弱玩笑意味。</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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