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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二十二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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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257"></a><a id="a1258"></a><a id="a1259"></a>第二十二章</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在路上</span></p>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5.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5.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9">约</span><span class="t28">翰</span><span class="t27">和</span><span class="t28">杰</span><span class="t27">斯</span>刚用完餐准备离席，房门突然洞开——出现在门口的竟是弗兰克·穆勒本人！绝不会认错：他站在那里抚弄金色长须，高大的身躯、英俊的面容在杰斯眼中却透着往日的阴鸷。那双冷眼认出约翰时闪过一丝了然，线条精致的残酷嘴角微微扬起。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那两个布尔人时——一个正用钢叉剔牙，另一个在距杰斯头顶几英寸处点烟斗——脸色顿时变得冷峻而愤怒。</p>
<p class="p34">"我不是告诫过你们两个，"他说道，"不得与囚犯共餐吗？"——"囚犯"这个字眼让杰斯听着格外刺耳。"我要求你们以礼相待，结果却看见你们横趴在餐桌上，还冲着他们吞云吐雾。给我滚出去！"</p>
<p class="p34">那个长着獠牙的光脸男人立即叹气起身，放下正在切肉的钢叉离开了。他心知穆勒大人是位不容轻慢的长官，但那个叫维尔德比斯特的同伴却不服气。"怎么，"他甩开遮住眼睛的黑色长发嚷道，"难道我不配和两个该死的英国人同桌吃饭？——一个红毛大兵和一个娘们？要我说，该让他给我擦靴子，叫她给我切烟丝！"想到这场景，他咧嘴笑得五官都皱成一团，眉毛、络腮胡和髭须在鼻梁上方几乎连成一片，活像只毛脸狒狒。</p>
<p class="p34">弗兰克·穆勒没有废话。他箭步上前揪住这个不服管束的手下，健壮的身躯猛地一抡，就把对方头朝下摔出了门外。这位崇尚自由的公民在走廊里脑袋着地，不仅摔碎了烟斗，还毁了他最得意的五官——鼻子。"瞧，"穆勒关上门说道，"对付这种人就该如此。杰斯小姐，请容我向您道别。"他伸出手来，杰斯勉强与之相握，态度可谓相当冷淡。</p>
<p class="p34">"能为您略尽绵力是我的荣幸，"他彬彬有礼地补充道，"为拿到将军签发的通行证我可费了不少周折——最后不得不以个人功绩相胁才得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总之您看到了，通行证已到手，我将亲自护送您安全抵达穆伊方丹。"</p>
<p class="p34">杰斯鞠躬致意，穆勒转向已从座椅起身、站在两步开外的约翰说道："尼尔上尉，你我过去有些过节。希望我今日提供的帮助能证明至少我个人并无恶意。更进一步说——正如我先前告诉你的——瓦克斯特鲁姆客栈院子里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让我们握手言和，了结这段无法挽回的往事吧。"他说着向前迈步伸出手来。</p>
<p class="p34">杰斯转头观察事态发展。她知晓全部内情，先是盼望约翰能握住那只手；继而想起他们眼下的处境，更强烈地期待他能接受和解。</p>
<p class="p34">约翰脸色微变，随后刻意挺直身躯，将双手背到身后。</p>
<p class="p34">"非常抱歉，穆勒先生，"他说道，"即便在目前境况下，我也无法与您握手——您明白其中缘由。"</p>
<p class="p34">杰斯看见布尔人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这种暴怒的情绪正是他的致命弱点。</p>
<p class="p34">"我<span class="t31">不</span>明白，尼尔上尉。请您解释清楚。"</p>
<p class="p34">"很好，我会的，"约翰平静地说，"你企图暗杀我。"</p>
<p class="p34">"你什么意思？"穆勒怒吼道。</p>
<p class="p34">"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当时假装在射雄鹿，却朝我开了两枪。看这儿！"——他举起仍戴在头上的软呢黑帽——"这就是你其中一颗子弹留下的痕迹！当时我没察觉，现在可清楚了。恕我无法与你握手言和。"</p>
<p class="p34">此时穆勒已怒不可遏。"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英国骗子！"他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按住腰间猎刀的刀鞘。两人就这样对峙了数秒。约翰始终纹丝不动，如古树般沉稳伫立。他那张朴实坚毅的面容与警惕的眼神，与荷兰人俊美却狰狞的面孔形成奇异反差。片刻后，约翰以克制的语调开口：</p>
<p class="p34">"弗兰克·穆勒，我早已证明过自己比你强。即便你现在亮出刀子，必要时我仍会再次证明。不过容我提醒，我持有你们将军亲笔签署的通行证保障安全。"他蓝眸倏然锐利，"现在，穆勒先生，我准备好了。"荷兰人虽抽刀出鞘，最终却收了回去。暴怒中他猛然意识到现场还有见证者。</p>
<p class="p34">"将军的通行证！"盛怒之下他口不择言，"那破纸片保不了你！现在你可是在我掌心里！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捏碎你。"忽又强压怒火道："罢了罢了，或许该体谅你们战败之人的愤懑之言。至少当着女士的面，这事就此打住。尼尔上尉，改日我们再像个男人般解决恩怨。"</p>
<p class="p34">"确实如此，穆勒先生，"约翰说，"只是你别指望我会和你握手。"</p>
<p class="p34">"很好，尼尔上尉；现在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这就叫马童备马——要想今晚赶到海德堡，我们得抓紧赶路了。"他鞠躬退场时，意识到自己的暴脾气又一次危及了计划。"该死的家伙！"他暗自咒骂，"他就是英国人所谓的那种绅士。明明落在我手里还敢拒绝握手，倒有几分骨气。"</p>
<p class="p34">"约翰，"门刚关上杰茜就开口道，"我害怕那个人。早知道通行证和他有关，我绝不会接受。当时就觉得笔迹眼熟。天哪！真该留在比勒陀利亚。"</p>
<p class="p34">"既来之则安之，"约翰再次引用谚语，"眼下只能尽力而为，走一步看一步。你至少是安全的，可他对我恨之入骨——想必是因为贝茜的缘故。"</p>
<p class="p34">“没错，就是这样，”杰西说道，“他曾经——或者说现在依然——疯狂地爱着贝茜。”</p>
<p class="p34">“想到那种人居然也会恋爱，真是奇怪，”约翰点燃烟斗时评论道，“不过这恰恰说明人性有多么复杂。我说杰西，既然这家伙如此恨我，为什么还要给我通行证？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p>
<p class="p34">杰西摇着头回答：“我不知道，约翰，我觉得这事不对劲。”</p>
<p class="p34">“总不至于想谋杀我吧？虽然你知道，他确实尝试过一次。”</p>
<p class="p34">"哦不，约翰，"她带着近乎哭喊的声音回答，"别那么说。"</p>
<p class="p34">"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却显得力不从心，"这样反倒能省去许多烦恼，不过是让某些事提前发生罢了。看把你吓的——我敢说至少目前他还是个正派人，没打我的坏主意。听！穆蒂在叫我们了，不知道那些混蛋有没有给他吃的？咱们最好把剩下的羊腿带上以防万一。总之弗兰克·穆勒先生休想饿死我，"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离开了房间。</p>
<p class="p34">几分钟后他们重新上路。出发时弗兰克·穆勒骑马前来，脱帽告知他们明天可能会在海德堡下游与他们会合，并已在那座城镇为他们备好过夜所需。若他未能前来，定是因公务缠身。届时两名手下将奉命护送他们安全抵达穆伊方丹。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相信你们不会再遇到任何失礼行为。"</p>
<p class="p34">转眼间他已骑着黑色骏马绝尘而去，留下这对满腹狐疑却又如释重负的旅人。</p>
<p class="p34">“好吧，”约翰说，“至少这看起来不像是有人捣鬼，除非他提前去给我们准备‘热烈欢迎’了。”</p>
<p class="p34">杰丝耸了耸肩，她实在想不通。随后两人便在这漫长孤寂的旅途中安顿下来。他们还要赶四十多英里路，但向导——或者说守卫——只允许他们中途停一次车。日落前，他们在开阔的草原上稍作休整。日落后他们重新套好马车，驶入渐暗的草原。道路状况极差，在九点左右月亮升起之前，这段旅程既艰难又危险。之后情况稍有好转，终于在大约十一点钟时，他们抵达了海德堡。整座城镇几乎空无一人——显然布尔人的主力部队都在前线，只在政府驻地留了少量守卫。</p>
<p class="p34">“我们在哪儿扎营？”约翰问旁边慢悠悠走着的独角兽号守卫，对方看起来半睡半醒。</p>
<p class="p34">“旅馆。”对方简短回答。他们便朝那里驶去。当看到窗口透出的灯光，知道还有人没睡时，两人都感到无比庆幸。</p>
<p class="p34">尽管马车颠簸得厉害，杰斯还是沉睡了两个小时。她的手臂勾着座椅靠背，脑袋枕在约翰用厚外套巧妙卷成的临时枕头上。"我们到哪儿了？"马车停下时她猛然惊醒，问道，"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走在人生路上，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我死了。"</p>
<p class="p34">"这有什么稀奇，"约翰笑着抖落外套上的尘土，"最后十英里的烂路比任何人的人生都坎坷。到旅馆了，马童们来牵马了。"他僵硬地爬下马车，几乎是用抱的姿势把杰斯搀下来——她的四肢已经僵得不能动弹。</p>
<p class="p34">客栈门口站着位面容和善的英国妇人，高举的油灯在她头顶洒下暖光。"弗兰克·穆勒三小时前来过，说你们会到，"她热情地招呼道，"说实话，再见到英国同胞真让人高兴。我是古奇太太——我丈夫在比勒陀利亚还好吗？围城前他刚带着货车去那儿，至今杳无音信。"</p>
<p class="p34">“是的，”约翰说，“他没事。一个月前肩膀受了点轻伤，但已经完全康复了。”</p>
<p class="p34">“噢，感谢上帝！”这个可怜的女人哭了起来，“那些魔鬼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我猜就是为了折磨我。快进来吧，小姐：洗手后就有热腾腾的晚饭等着你们。男孩子们会照顾马匹的。”</p>
<p class="p34">于是他们进了屋，一顿丰盛的晚餐、热忱的欢迎和舒适的床铺，让处于他们这种境况的人感到无比幸福。</p>
<p class="p34">清晨，他们可敬的护卫之一传来消息，说由于马匹需要更多休息，他们不必在十点半前出发。因此，他们比预期多享受了几个小时的睡眠，任何曾在南非乘坐邮车旅行的人都能理解这是多么幸福的事。九点钟他们吃了早餐，当时钟敲响十点半时，穆蒂把马车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那两个布尔人。</p>
<p class="p34">"古奇太太，"约翰开口道，"我们该付您多少钱？"</p>
<p class="p34">"分文不收，尼尔上尉，分文不收。您不知道您卸下了我心头多重的担子！再说我们家已经破产了——布尔人抢光了我丈夫的牛羊马匹，上周还有六个兵痞白吃白住在我这儿，所以现在给不给钱都无所谓了。"</p>
<p class="p34">"别担心，古奇太太，"约翰爽朗地说，"等这场仗打完，政府肯定会补偿您的。"</p>
<p class="p34">古奇太太先知般摇着头："我半个子儿都不指望。只要我丈夫能平安回来，我们能活着逃离这个鬼地方，我就谢天谢地了。对了尼尔上尉，我准备了一篮子吃的——面包、腌肉、白煮蛋，还有瓶三星白兰地。您和这位小姐回家路上可能用得上。今晚你们怕是找不到住处，英国人还占着斯坦德顿，你们进不了城，又没法连夜赶路。别道谢，这点心意不算什么。再会了小姐，祝你们一路平安——不过千万要当心，跟你们同行的那两个家伙可不是善茬。听说（也不知真假）那个龅牙的胖脸男人在布朗克峡谷战役后，用枪打穿了两个伤兵的头，另一个也不是好东西。今早他们在厨房议论你们时，我家的帮工听见那长发布尔人说'过了今晚就不用再操心你们了'。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他们要换押送人员，但我觉得该提醒你们。"</p>
<p class="p34">约翰神色凝重，疑虑再度涌上心头。恰在此时，那位被议论的骑手策马而来，命令他立即启程，一行人便匆匆上路。</p>
<p class="p34">第二天的旅程与首日如出一辙。荒径杳无人烟，既无布尔人，也不见英国人或卡菲尔族踪影，唯有几群羚羊在山脊啃食草叶。约莫两点光景，正当他们短暂休整后重新上路，一桩意外倏忽发生——维尔德比斯特的坐骑突然踩进蚁熊洞穴，连人带马重重摔落，骑手被甩得头朝下栽倒。他虽即刻爬起，但前额撞上死鹿颌骨，鲜血顿时顺着毛茸茸的面颊汩汩直淌。同行的伙伴对此惨状竟发出残忍大笑，世上确有一种天性，总将他人痛苦视作绝妙喜剧。伤者咒骂着试图用衣角堵住血流。</p>
<p class="p34">"<span class="t31">稍等一下</span>"杰丝说道，"那边水洼有清水。"她让约翰停车，敏捷地跳下马车，搀扶半脸浴血的骑手来到泉边。她命其跪地，仔细清洗并不算深的伤口直至止血，又用恰好携带的棉絮垫在伤处，最后将自己的手帕紧紧缠裹在他头上。这个粗野汉子似乎被她这番温柔举动深深触动。</p>
<p class="p34">"上帝啊，"他嗫嚅道，"您心肠这般好，手指这般灵巧，就算我婆娘也未必能包扎得更妥帖。可惜...可惜您是个该死的英国娘们。"</p>
<p class="p34">杰斯爬回马车，没有作答。他们继续前行，维尔德比斯特看起来比以往更加野蛮、非人化——头上缠着褪色的手帕，浓密的黑胡子和头发上凝结着血块，他却懒得清洗。</p>
<p class="p34">此后一路无事。临近日落前一小时左右，他们在草原上岔出斯坦德顿主路的荒径旁停下宿营，这是护卫队下达的命令。</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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