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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二十四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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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dy><h2 class="h21"><a id="a1263"></a><a id="a1264"></a><a id="a1265"></a>第二十四章</h2>
- <p class="p28"><span class="t25">死亡阴影</span></p>
-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5.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5.jpg"/></span></p>
-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岸</span><span class="t28">边</span><span class="t27">的</span><span class="t28">枪</span><span class="t27">声</span><span class="t28">已</span><span class="t27">经</span><span class="t28">停</span><span class="t27">歇</span>。约翰这个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冷静汉子始终保持着清醒,他明白至少此刻来自岸边的威胁已经解除。杰西纹丝不动地蜷在他怀中,脑袋枕着他的胸膛。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了他——她可能中弹了,甚至已经气绝!</p>
- <p class="p34">"杰斯,杰斯,"他在暴风雨的喧嚣中高喊,"你中弹了吗?"</p>
- <p class="p34">她微微抬起头一两英寸——"我想没有,"她说,"发生什么事了?"</p>
- <p class="p34">"只有天知道,我不清楚。坐着别动,会没事的。"</p>
- <p class="p34">但在他心里明白这绝非"没事",他们正面临溺亡的迫在眉睫之危。他们乘着马车在汹涌的河流中打转。不出片刻,马车很可能就会倾覆,然后——</p>
- <p class="p34">此刻,车轮猛地撞上某物,大车剧烈颠簸着向前擦行了一小段。</p>
- <p class="p34">"这下完了,"约翰心想,因为河水正漫过底板。紧接着车身一顿,整个车厢更大幅度地向一侧倾斜。</p>
- <p class="p34"><span class="t31">咔嚓!</span>辕杆断裂,车身如同小舟——更准确说是像棺材——打着转被急流裹挟。原来他们漂到了河床突起的岩石上,激流将死马冲往岩石一侧,而大车则卡在另一侧。死马如同船锚,那些未鞣制的粗韧皮挽具则成了锚链,将他们固定在岩石上。只要这些挽具不断裂,他们暂时不会溺水——但两人对此毫不知情。</p>
- <p class="p34">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头顶雷暴轰鸣,四周河水翻腾,暴雨如注。他们只知道自己像无助的微尘,在狂怒的河水与更狂暴的夜色间颠簸,死亡从上下四方逼视而来。两人紧紧相拥着随车身摇晃,就在摆动间,一道骇人的闪电劈落——他们不知道这道闪电已让两名凶手毙命——即便隔着雨幕,仍瞬间照亮了沸腾的河面与两岸绵长的轮廓。电光映出他们卡住的岩尖,照见一匹死马被激流掀起的头颅,那模样仿佛仍在挣扎着逃离溺亡的命运;也照出祖鲁人穆蒂面朝下的尸身,一条手臂垂在车沿外,指尖随着齐车高的水流轻轻摆动,活像游船上慵懒的旅客正漫不经心地把玩水波。</p>
- <p class="p34">转瞬间,闪电消逝,黑暗再度笼罩。暴风雨渐渐平息,月亮开始透出微光——其实那光芒十分微弱,因为漫天阴云尚未散尽,仍如被飓风巨口吸住般,沿着风暴的轨迹拖曳而行。但天色毕竟亮了些,雨势也逐渐减弱,最终完全停歇。这场暴风雨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掠过了夜的通道,此刻周遭万籁俱寂,唯有湍急的水流声仍在作响。</p>
- <p class="p34">"约翰,"杰丝突然开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p>
- <p class="p34">"无能为力了,亲爱的。"</p>
- <p class="p34">"我们会逃出生天吗,约翰?"</p>
- <p class="p34">他犹豫了一下。"这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亲爱的。我们处境非常危险。如果马车翻倒,我们就会被淹死。你会游泳吗?"</p>
- <p class="p34">"不会,约翰。"</p>
- <p class="p34">"如果我们能坚持到天亮,也许能上岸——只要那些恶魔不在那里朝我们开枪。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p>
- <p class="p34">"约翰,你害怕死亡吗?"</p>
- <p class="p34">他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亲爱的。但愿我能像个男子汉那样面对它。”</p>
- <p class="p34">“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我们还有任何希望吗?”</p>
- <p class="p34">他再次停顿,思索着是否该说出真相。最终他决定坦白。</p>
- <p class="p34">“我看不到希望,杰斯。就算没淹死,我们也肯定会被枪杀。他们会在岸边守到天亮,为了自身安全,他们绝不敢让我们活着。”</p>
- <p class="p34">他不知道其中两人的残骸确实会等待漫长的岁月,而第三人早已惊恐逃离。</p>
- <p class="p34">"杰斯,亲爱的,"他继续道,"说谎无益。我们的生命随时可能终结。按常理推断,日出前必定终结。"</p>
- <p class="p34">这番话足够骇人——若读者能设身处地想象片刻,便会明白其恐怖程度。</p>
- <p class="p34">当健康蓬勃的年轻生命突然直面惨死的必然,明知数分钟后人生将尽,即将探索可能比此刻痛苦放弃的现世更糟(因其更为持久)的未来——这是何等可怕之事。任何曾身陷此境者皆可作证,想到这点约翰便觉心如铅坠——毕竟死神之力可怖。但有一物更胜一筹,那便是女子至臻之爱,连死神亦无法征服。此刻当他冷峻凝视杰斯双眸时,那双眼睛正以奇异超凡的光芒回应。她不惧死亡,唯求与挚爱同赴黄泉。死亡于她反成希望与机遇。现世一无所有,彼岸或可尽得。超然之力已为她卸去枷锁,职责已尽,信托已成,她终获自由——与挚爱同死的自由。啊!她的爱确比坟墓更深;此刻这爱正以炽烈之力升腾,如展翼之鸟般渴盼着,待肉身消解后飞向命定星辰。</p>
- <p class="p34">“你确定吗,约翰?”她又问了一遍。</p>
- <p class="p34">“是的,亲爱的,是的。为什么非要我重复呢?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了。”</p>
- <p class="p34">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柔软卷发贴着他的脸颊,唇间呼出的气息轻拂过他的前额。由于汹涌的水声,只有贴着彼此耳朵说话才能听清。</p>
- <p class="p34">“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除非我们将死,否则我永远说不出口。你早已知晓,但我要在生命尽头亲口告诉你。我爱你,约翰,<span class="t31">我爱你,我爱你</span>;能与你共赴黄泉,携手离去,我死而无憾。”</p>
- <p class="p34">他听见了。她的爱如此有力,竟使他那在生死关头被遗忘的感情重新苏醒,染上了她爱情的色彩。在这份饱受压抑的激情温暖包围下,他也忘却了迫近的死亡。就像枪林弹雨中那样,她再次被他揽入怀中。他低头凝视,月光在她苍白颤抖的脸庞上流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又一次——是的,即便在此刻——那种在"华厦"客厅里曾支配过他的、对她甜蜜意志的彻底臣服感,再度席卷全身。只是此刻尘世种种皆已湮灭,他不再犹豫,将双唇贴上她的,一次又一次地亲吻。这或许是古老月亮见证过的最狂野又最凄美的爱情场景。两人相拥在死亡的阴影里,却体验着生命所能给予的最极致欢愉。死亡确实近在咫尺——他们脚下半浸水中的,正是祖鲁人逐渐僵硬的尸体。</p>
- <p class="p34">马车在湍急的洪流中来回摇晃,两侧马匹的尸体随着水浪沉浮,破碎的月光在水面颤动跳跃。头顶是缀满星辰的幽蓝深渊,他们即将穿越的国度;两岸参差轮廓向远方延伸,最终在黑暗中融为一体。</p>
- <p class="p34">但他们无暇顾及这些。只记得终于寻得彼此的心,正享受着常人难及的狂喜。过往已逝,未来迫近,连接两者的是一座被尘世终局圣化了的激情之桥。贝茜被忘却了,万物都被忘却了,此刻唯有爱与死亡与他们同在。</p>
- <p class="p34">欲加指责者且请驻足。有何不可?他们始终恪守信念,克己奉公。但生命契约终随生命终结。无人能与彼岸立约,连婚誓对此都讳莫如深。既然希望湮灭、生命将尽,何不在通往遗忘之乡前,采撷这片刻欢愉?至少他们如此认为——倘若此刻的他们还能称得上理智。</p>
- <p class="p34">他凝视着她的双眸,而她将头靠在他胸前,那种无言的虔诚奉献在世间实属罕见,其自身难以言喻的特质使之免于沦为庸俗的情欲。他望着她的眼睛,庆幸自己活过,是的,甚至活到这临终时刻。而她,沉溺于本性深处的渊薮中,在他胸膛上啜泣着倾吐满载爱意的心声,称他为她的,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p>
- <p class="p34">漫长的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空气中新生的清新告诉他们黎明将至。他们等待的死亡尚未降临。此刻它必定近在咫尺。</p>
- <p class="p34">"约翰,"她在他耳边低语,"你觉得他们会枪决我们吗?"</p>
- <p class="p34">"会的,"他嘶哑地回答,"为了他们自己,他们必须这么做。"</p>
- <p class="p34">“但愿这一切快点结束。”她说。</p>
- <p class="p34">突然她轻呼一声从他怀中挣脱,马车随之剧烈摇晃。</p>
- <p class="p34">“我忘了,”她说道,“你会游泳而我不行。你何不趁着夜色游到岸边逃走?不过五十码距离,水流也不算太急。”</p>
- <p class="p34">约翰从未想过抛下杰西独自逃生,此刻听她这般提议,只觉得荒谬至极,竟扯出一丝幽灵般的苦笑。</p>
- <p class="p34">“别犯傻了,杰斯,”他说。</p>
- <p class="p34">“不,我一定要这么做!快走!你<span class="t31">必须</span>走!我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你爱我,我可以幸福地死去。我会等着你。哦,约翰!无论我在哪里,只要我还有独立的生命和记忆,我都会等着你。永远记住这一点。无论我看起来离你有多远,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等着你。现在走吧;我说你<span class="t31">必须</span>走。不,我不允许你违抗我的命令。如果你不走,我就跳进水里。哦,马车要翻了!”</p>
- <p class="p34">“抓紧了,看在上帝的份上!”约翰喊道。“缰绳断了。”</p>
- <p class="p34">他说得没错;坚韧的皮革因不断与岩石摩擦,加上死马和马车两边的拉扯和摇晃,终于被磨断了。马车旋转着,侧面对着水流,立刻开始倾斜,直到角度变得如此陡峭,可怜的穆蒂的尸体扑通一声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这减轻了马车的负担,它暂时恢复了平衡,但现在不再被马匹的尸体或风的支撑力所支撑,它开始进水并下沉,同时快速旋转。约翰明白一切都结束了,留在马车上只会意味着必死无疑,因为他们会被帆布帐篷困在水下。于是,他虔诚地祈祷着援助,用一只手臂搂住杰斯的腰,跳进了河里。就在他跳下的那一刻,马车进水沉没了。</p>
- <p class="p34">"看在上帝份上别乱动!"当他们浮出水面时,他高声喊道。</p>
- <p class="p34">在逐渐笼罩大地的朦胧晨光中,他辨认出瓦尔河左岸的轮廓——正是昨夜激流将他们冲离的那道河岸。岸边看似仅有四十码之遥,但湍急的水流时速近六节,他明白带着这样的负重根本不可能抵达。唯一的选择是保持漂浮。所幸水温适宜,他又是个游泳好手。约莫一分钟光景,他瞥见前方五十步处有片礁石群突入河道二十余码。他当即左手揪住杰丝的头发奋力前游,这简直是搏命之举。碎裂的浪花在礁石周围疯狂翻腾。转眼间他被卷入激流,但万幸的是,他的脚触到了河床。下一秒湍流又将他掀翻,在河底翻滚着接连撞上巨石。他不知怎的拽着杰丝挣扎站起,两次跌倒又两次爬起。再拼最后一把——成了!此刻水深仅及大腿,他不得不半拖半抱着同伴前进。</p>
- <p class="p34">托起她的瞬间,一阵致命的眩晕袭来,但他仍踉跄前行,最终两人如烂泥般瘫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出现了空白。</p>
- <p class="p34">当意识再度回归时,他看见杰丝正俯身揉搓他的双手——她比他先恢复神志。朝阳已然升起,他推测自己必定昏迷了相当时间。他艰难起身活动筋骨,发现除几处淤伤外竟无大碍。</p>
- <p class="p34">"你受伤了吗?"他问杰西。此刻的她面色惨白、虚弱不堪、浑身淤青,帽子不见了,连衣裙被子弹和岩石划得破烂不堪,每走一步都滴着水,看起来凄惨极了。</p>
- <p class="p34">"没有,"她气若游丝地回答,"不算太严重。"</p>
- <p class="p34">他在阳光下的岩石上坐下——两人都冷得直发抖。"现在该怎么办?"他问道。</p>
- <p class="p34">"死,"她厉声说,"我本来打算死的——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们这种处境,只有死亡才能解脱。"</p>
- <p class="p34">"别惊慌,"他说道,"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马上就会找到我们。"</p>
- <p class="p34">河床与两岸笼罩着薄雾,但随着阳光渐强,雾气逐渐消散。他们登岸的位置距离昨夜两名布尔人和他们的马匹被闪电击毙处约有三百码远。见雾气转淡,约翰坚持要杰丝和他一起蹲伏在岩石后方,这样他们就能观察河道上下游而不被发现。不一会儿,他辨认出约百码外有两匹马正在吃草。</p>
- <p class="p34">"啊,"他说,"果然不出所料,那群恶魔在那儿卸了马鞍。感谢上帝,我的左轮手枪还在,而且子弹防水性能良好。我打算尽可能让敌人付出高昂代价。"</p>
- <p class="p34">"哎呀,约翰,"杰丝顺着他伸直的手臂方向望去,突然喊道,"那些不是布尔人的马,是我们在水里挣脱的那两匹领路马。你看,它们还戴着项圈呢。"</p>
- <p class="p34">“天哪!他们确实在那儿。要是我们能不被发现地抓住他们,就有机会逃出这里了。”</p>
- <p class="p34">“可这周围没有掩体,我也没看到布尔人的踪迹。他们肯定以为已经击毙了我们,所以撤走了。”杰斯答道。</p>
- <p class="p34">约翰环顾四周,心中第一次涌起希望。或许他们终究能活下来。</p>
- <p class="p34">“我们上去看看吧。待在这儿没用,必须找点吃的,否则会晕倒的。”</p>
- <p class="p34">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握住他的手沿河岸前行。还没走出二十码,约翰突然欢呼着冲向芦苇丛中一团白色物体——那正是海德堡旅店老板娘送他们的食物篮,从马车里被水冲出来后卡在了芦苇间。由于盖子扣得严实,里面东西一样没少。他掀开篮盖:那瓶三星白兰地完好无损,大部分鸡蛋、肉和面包也都在,当然面包早已泡烂不能吃了。他迅速拔开瓶塞,用篮子里那个破损的酒杯兑了半杯水半杯白兰地,强迫杰茜喝下。这剂救命药立刻起了作用,她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约翰自己也如法炮制连灌两杯,顿时觉得新生力量涌遍全身。他们继续小心前进。</p>
- <p class="p34">两匹马很温顺地被抓住,除了其中一匹的侧腹被子弹擦伤外,这场惊险遭遇似乎没给它们造成什么伤害。</p>
- <p class="p34">"那边岸上有棵歪脖子树,我们最好把马拴上,换好衣服吃个早饭。"约翰的语气几乎算得上轻快了。正当他们朝那棵树走去时,走在前面约翰突然惊叫着后退,马匹也开始喷鼻息——只见两具布尔人杀手的尸体直挺挺躺在那里,肿胀变色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就像被闪电击中而亡的人常有的情形),他们手中的步枪扭曲熔解,衣服被冲击波撕碎,子弹带也被炸得七零八落。这骇人景象连同他们自身奇迹般的逃生经历,足以让最麻木的怀疑论者陷入沉思。</p>
- <p class="p34">"可居然还有人声称上帝不存在,说恶人不会遭报应。"约翰高声说道。</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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