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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六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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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355"></a><a id="a1356"></a><a id="a1357"></a>第六章</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长夜漫漫</span></p>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7.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7.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可</span><span class="t28">以</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想</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见</span><span class="t27">，</span>传教站的所有人一看到马赛人的踪影，就立即躲进了坚固的石墙内。此刻映入眼帘的是——男男女女和数不清的孩童——三五成群地蜷缩在一起，全都用惊恐的语气七嘴八舌地谈论着马赛人可怕的习俗，以及如果那些嗜血的野蛮人翻过石墙，他们将面临怎样的命运。</p>
<p class="p29">就在我们按照乌姆宝帕斯的建议敲定行动方案后，麦肯齐先生立刻召来了四个十二到十五岁的机灵男孩，派他们前往各处能监视马赛人营地的位置，并安排其他孩子轮流汇报情况。更多的少年甚至妇女也被间隔部署在围墙上，以防突袭。</p>
<p class="p34">随后，我们的东道主将仅有的二十名战斗人员召集到房屋围成的方形空地上。站在巨大针叶树的树干旁，他神情肃穆地向这些战士和我们的四名阿斯卡里士兵讲话。这幕场景令人震撼——任何目睹者都难以忘怀。月光从高耸的枝桠间倾泻而下，麦肯齐先生瘦削的身影紧贴着古树，一手指点江山，一手扶着斑驳树皮。他摘下帽子，质朴而慈祥的面容清晰流露着内心煎熬。他身旁的夫人垂首掩面，阿尔丰斯局促不安地站在另一侧。我们三人则立于后方，乌姆宝帕斯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拄着战斧隐在暗处。面前这群武装男子或持步枪或执长矛盾牌，正全神贯注聆听着每个字句。夜风掠过万千松针的沙沙声，为这本就悲壮的场面更添凄怆。</p>
<p class="p34">"诸位，"麦肯齐先生详尽说明当前处境并解释敢死队计划后开口道，"多年来我视你们如手足，庇护你们，教导你们，守护你们家人平安，你们也随我安居乐业。你们亲眼看着我的孩子——你们口中的睡莲——从襁褓婴孩成长为亭亭少女。她与你们的孩子嬉戏，在你们病榻前侍奉汤药，你们真心疼爱她。"</p>
<p class="p34">"确实如此，"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我们愿以死相护。"</p>
<p class="p34">"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真心感谢。在这至暗时刻，当那残忍野蛮之徒——诚然是'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人——即将扼杀她年轻的生命时，我确信诸位必将竭力拯救她，也拯救我和她母亲免于心碎。请想想你们自己的妻儿吧。若她死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我们此地的袭击。即便我们侥幸自保，你们的房屋花园也将毁于一旦，财物牲畜尽数荡然。你们深知，我向来是个和平主义者。这些年来，我从未动手伤人性命；但此刻我要说：以主之名战斗吧！是祂命令我们保卫生命与家园。"他愈发激昂地继续道，"向我起誓——只要你们还有一息尚存，定当与我及这些勇敢的白人并肩奋战，将那孩子从血腥残暴的死亡中解救出来。"</p>
<p class="p34">"不必多言了，父老。"那位教会魁梧长老的浑厚嗓音再度响起，"我们起誓。若违此誓，愿我等与家眷如野狗般死去，尸骨任豺狼秃鹫啃食！以寡敌众固然可怖，父老，但我们宁死不退。我们起誓！"</p>
<p class="p34">"诚哉斯言！"众人齐声应和。</p>
<p class="p34">"诚哉斯言。"我说道。</p>
<p class="p34">“很好，”麦肯齐先生继续说道，“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而非可以倚靠的脆弱芦苇。现在，朋友们——无论白人还是黑人——让我们一同跪下，向至高无上的力量之座献上我们卑微的祈求。愿那位掌握我们生死、赐予生命也收回生命的主，赐予我们力量，使我们在黎明时分即将面临的战斗中取得胜利。”</p>
<p class="p34">他率先跪下，我们纷纷效仿，只有乌姆斯拉波加斯仍站在后方，冷酷地倚着他的战斧“英科西-卡斯”。这位凶悍的老祖鲁人没有信仰的神明，除了他的战斧外，他不崇拜任何事物。</p>
<p class="p34">“众神之神啊！”牧师深沉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在寂静中回荡，甚至传到了枝叶覆盖的屋顶，“受压迫者的庇护者，危难者的避难所，无助者的守护者，请聆听我们的祈祷！全能的父啊，我们向您恳求。请聆听我们的祈祷！看哪，您赐予我们的一个孩子——一个在您的教诲中成长的纯真孩子——此刻正身处刀剑的阴影之下，面临野蛮人带来的可怕死亡威胁。主啊，此刻请与她同在，安慰她！拯救她吧，天上的父！战争的上帝啊，您教导我们的手争战，手指战斗，人的命运隐藏在您的力量之中，请在冲突的时刻与我们同在。当我们步入死亡的阴影时，赐予我们征服的力量。请向我们的敌人吹气，驱散他们；使他们的力量如水般消逝，让他们的高傲化为乌有；用您的保护环绕我们；将您力量的盾牌覆盖我们；此刻在我们深重的苦难中，请不要忘记我们；帮助我们，因为残忍的人正要将我们的孩子摔在石头上！请聆听我们的祈祷！至于我们中那些此刻健康地跪在您面前，将在日出时敬拜您宝座的人，请聆听我们的祈祷！洁净他们吧，主啊；用羔羊的血洗净他们的过犯；当他们的灵魂离去时，请接纳他们进入义人的港湾。父啊，与我们一同进入战斗，如同您古时与以色列人同在一样。战争的上帝啊，请聆听我们的祈祷！”</p>
<p class="p34">他停止了祈祷，片刻的寂静后，我们纷纷起身，开始认真准备。正如乌姆斯拉波加斯所说，是时候停止“空谈”，着手行动了。每个小队的人员都经过精心挑选，并接受了细致入微的行动指示。经过反复考虑，大家一致同意：由古德带领的十人小队（负责制造营地混乱）不得携带火器——除了古德本人，他配有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柄短剑（那把马赛人的“西梅”剑，是我从我们那位在独木舟上遇害的可怜仆人身上取下的）。我们担心，如果他们都携带火器，三方交叉火力可能会导致误伤自己人；此外，大家都认为他们的任务最适合用冷兵器完成——尤其是乌姆斯拉波加斯，他确实是冷兵器的坚定拥护者。我们携带了四把温彻斯特连发步枪，还有六把马蒂尼步枪。我为自己装备了一把连发步枪——我自己的那把；这种武器在这种需要快速射击的任务中表现出色，配备了普通的翻转式瞄准具，而非通常使用的笨重滑动机构。麦肯齐先生拿了另一把，剩下的两把给了他的两名手下，他们精通使用这种武器，并以枪法精准著称。马蒂尼步枪和麦肯齐先生的其他步枪被分发给了其他土著战士，他们组成了两支队伍，任务是从克劳尔的两侧向熟睡的马赛人开火；幸运的是，他们都或多或少熟悉枪支的使用。弹药也供应充足。</p>
<p class="p34">至于乌姆斯拉波加斯，我们都知道他手持战斧。或许还记得，他、亨利爵士以及最强壮的阿斯卡里士兵将把守荆棘围栏的入口，以抵御那些企图逃命者的冲击。显然，枪支在此类任务中毫无用处。因此亨利爵士和阿斯卡里士兵也效仿他装备了战斧。恰巧麦肯齐先生的小仓库里收藏了一批精良的英制锤背斧头。亨利爵士选了一把约两磅半重、斧面极宽的，阿斯卡里士兵则挑了稍小一号的。待乌姆斯拉波加斯为这两把斧头开好刃后，我们将其安装在三尺六寸的斧柄上——幸亏麦肯齐先生库存了些轻便却异常坚韧的本地木材制成的斧柄，质地类似英国白蜡木，弹性更佳。精心挑选两根合适斧柄后，我们在柄端刻上防滑凹槽，将斧头牢牢固定，再将武器浸入水桶半小时。这样处理会使木柄在斧头插口处膨胀，除非用火烧，否则绝不可能脱落。乌姆斯拉波加斯处理好这件要事后，我回到房间打开一个锡皮松木小箱子——猜猜里面是什么？——正是四件锁子甲。</p>
<p class="p34">我们三人先前在非洲另一处探险时，曾因土著打造的铁甲衣而捡回性命。念及此事，我提议在这次危险远征前定制合身的锁甲。此事颇费周折，毕竟铠甲锻造技艺近乎失传。但只要肯出高价，伯明翰的能工巧匠没有办不到的钢铁活计。最终他们为我们打造出精美绝伦的钢甲：由成千上万个坚固的细钢环编织而成，内衬透气鹿皮，表面不做抛光而采用枪管般的哑光处理。我的那件仅重七磅，贴身穿着数日也不会磨伤皮肤。亨利爵士有两件：一件是常规款，带有保护大腿上侧的垂摆；另一件是他自行设计的"组合甲"，重达十二磅，裤装部分采用鹿皮制作，需从背后系带，虽然笨重却能防护至膝盖。随甲附赠的四顶棕色旅行帽看似普通，实则内衬钢环，能有效保护头部。</p>
<p class="p34">在子弹横飞的年代谈论锁甲或许可笑，它们确实挡不住枪弹。但面对手持长矛战斧的野蛮人时，精工锻造的锁甲堪称无价之宝。我常想，若当年英国政府在祖鲁战争等殖民战役中配发轻便锁甲，如今会有多少本应长眠地下的士兵依然健在。</p>
<p class="p34">此刻我们庆幸自己未雨绸缪带来了这些护甲，更庆幸它们没被逃跑的脚夫偷走。柯蒂斯有两件锁甲，经深思熟虑后决定穿着那件组合甲——对这位壮汉而言，多出的三四磅重量不值一提，而无盾战士的大腿防护至关重要。我建议他将另一件借给将与他并肩作战的乌姆斯拉波加斯，他爽快应允并唤来祖鲁勇士。起初这位战士拒绝道："三十年来我以血肉之躯征战，岂能如今披铁甲而战？"我当场取重矛猛刺铺地的锁甲，钢环竟将矛头弹开不留痕迹。这番演示令他态度松动，当我指出摒弃陈见方能保全有用之躯，且着甲后可解放双手无需盾牌时，他立即接受了这件"铁皮肤"。尽管是为亨利爵士打造，这件锁甲却如同为祖鲁勇士量身定制——两人身高相仿，虽然柯蒂斯看似魁梧，实则除手臂外体型相差无几。乌姆斯拉波加斯的手臂看似纤细却力大无穷。当两位巨人身着紧贴肌理的棕色锁甲，手持战斧巍然屹立时，那虬结肌肉的轮廓构成令人望而生畏的震撼画面，纵使十名敌兵也不敢近前。</p>
<p class="p34">此刻已近凌晨一点，探子回报说马赛人饮尽牛血、饱食大量肉食后，正围着篝火准备入睡，但他们在畜栏的每个出入口都布置了哨兵。他们还补充说，弗洛西正坐在畜栏西侧中部离围墙不远的地方，身旁是保姆和那头被拴在木桩上的白驴。她的双脚被绳索捆绑，四周躺满了武士。</p>
<p class="p34">既然眼下无事可做，我们便吃了些宵夜，躺下休息两小时。我不禁钦佩老乌姆斯拉帕加斯直接躺倒在地的做派——他全然不顾即将面临的危险，转眼就陷入沉睡。其他人状况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我自己却辗转难眠。说实话，在这种时刻我总会感到恐惧，此刻满腔热血消退后冷静思量，不得不承认我对这次行动充满忧虑。我们总共只有三十人，其中不少恐怕毫无战斗经验，却要对抗非洲最凶悍、最勇猛、最可怕的两百五十名战士，更糟的是对方还有石墙作为屏障。这简直是疯狂之举，而更疯狂的是我们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就位。稍有不慎——比如枪支走火之类的意外——我们就会全军覆没，整个营地会在瞬间惊醒，突袭是我们唯一的胜算。</p>
<p class="p34">我正躺在靠窗的床榻上忧思难解，敞开的窗外传来阵阵诡异的啜泣声。起初我辨不清声源，最终忍不住探头张望，隐约看见阿尔方索跪在走廊尽头捶胸顿足。由于听不懂他的法语絮叨，我高声询问他在做什么。</p>
<p class="p34">"啊，先生，"他叹息道，"我正在为今夜将死在我手上的人祈祷灵魂安息。"</p>
<p class="p34">“确实，”我说，“希望你能安静些。”</p>  
<p class="p34">阿尔方斯退开了，我再没听见他的呻吟。时间就这样流逝，直到麦肯齐先生隔着窗户低声唤我——此刻一切行动都必须绝对静默。“三点钟了，”他说，“我们得在三点半开始行动。”</p>  
<p class="p34">我让他进来，他很快钻入屋内。不得不说，若非当时我实在笑不出来，看到他这副全副武装的滑稽模样，我定会当场笑出声。首先，他穿着一件牧师的黑燕尾服，头戴一顶宽边黑毡帽——他解释选择这两样是因为颜色够暗。手里握的是我们借他的温彻斯特连发步枪，而一条英国男孩常用的弹性板球腰带里，赫然插着一把带护手的鹿角柄大餐刀，旁边还别着一支长筒柯尔特左轮手枪。</p>  
<p class="p34">“啊，朋友，”他注意到我盯着他的腰带，“你在看我的‘切肉刀’。近身搏斗时可能用得上，这可是好钢，我用它宰过不少猪呢。”</p>  
<p class="p34">此时所有人都已起身着装。我在锁子甲外套了件轻便的诺福克夹克，以便用口袋装子弹，并给左轮手枪上了枪套。古德如法炮制，但亨利爵士只穿着锁子甲、钢衬帽和一双软皮"草原鞋"，膝盖以下完全赤裸。他将左轮手枪的皮带系在铠甲外腰间。</p>
<p class="p34">乌姆斯拉波加斯正在大树下的广场集结士兵，逐一检查武器配备。最后一刻我们做了调整：发现原定射击分队有两人几乎不懂枪械但擅长矛术，便收回他们的步枪，配发马赛式盾牌和长矛，派去协助柯蒂斯、乌姆斯拉波加斯与阿斯卡里人防守宽阔的入口——我们已意识到仅靠三名勇士把守如此开阔的阵地实在力不从心。</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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