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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十七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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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494"></a><a id="a1495"></a><a id="a1496"></a>第十七章</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奥古斯塔归档记</span></p>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60.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60.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就</span><span class="t28">在</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那个</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下午</span><span class="t27">，尤斯塔斯回到汉诺威广场的霍姆赫斯特夫人家，告知他亲爱的奥古斯塔必须在次日上午前往萨默塞特宫登记处完成归档手续。可以想见，尽管这位新晋恋人愿意为取悦情人做出合理让步，奥古斯塔仍对此表示了激烈抗拒——她的好友霍姆赫斯特夫人起初也支持她的反抗，不过这位夫人很快便离开房间，留他们自行解决争端。</p>
<p class="p34">"我确实觉得这有点过分，"奥古斯塔跺着脚说，"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现在居然要把我送去给某个医生盯着后背检查，然后还得跟一堆发霉的旧遗嘱关在登记处。"</p>
<p class="p34">"听着，亲爱的，"尤斯塔斯回答，"要么这么做，要么整个计划就得放弃。约翰·肖特先生明确表示，这份文件必须交由法院官员保管。"</p>
<p class="p34">"可我怎么能在档案柜里生活？或者跟遗嘱一起锁在铁皮保险箱里？"奥古斯塔气鼓鼓地质问。</p>
<p class="p34">"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尤斯塔斯说，"约翰·肖特先生表示这要由那位博学的医生来决定。照他估计——愿那家伙见鬼去！——医生很可能会命令你像影子似的跟着他到处走，直到庭审结束。毕竟这样你才算时刻处于法院监管之下。"他阴沉地补充道："不过要是真下这种命令，我一定会告诉他——要带走你，就得连我一起捎上。"</p>
<p class="p34">“为什么？”奥古斯塔问。</p>
<p class="p34">“为什么？因为我不信任他——这就是原因。老？哦，没错；我敢说他确实老。而且你想想：这位博学的绅士在离婚法庭执业了二十年！现在我倒要问问，一个在离婚法庭混了二十年的绅士——不管他多博学——能有什么好德行？我了解他，”尤斯塔斯咬牙切齿地继续道，“我太了解他了。他自己都会爱上你。说真的，他要是不动心才叫老糊涂。”</p>
<p class="p34">“得了吧，”奥古斯塔笑得前仰后合，“你简直荒谬透顶，尤斯塔斯。”</p>
<p class="p34">“我不知道这有什么荒谬的，奥古斯塔。但如果你觉得我会任由那位博学医生带着你到处转悠，而我不在场照看的话，那你就错了。他当然会爱上你，要么就是他手下哪个办事员——任何人在你身边待上两天都免不了动心。”</p>
<p class="p34">“你真这么想？”奥古斯塔注视着他，眼神格外甜蜜。</p>
<p class="p34">“是的。”他回答。谈话就此结束，直到晚餐时分才重新开始。</p>
<p class="p34">次日上午十一点，尤斯塔斯带着约翰·肖特先生前来接奥古斯塔和担任监护人的霍尔姆赫斯特夫人前往萨默塞特宫——尽管她前一天表示反对，最终还是同意前往。雇主特批了几天假期的尤斯塔斯为双方引见，肖特先生面容中透出的渊博学识与威严气度令两位女士印象深刻。这位律师当即提出要先查验遗嘱，但奥古斯塔坚决反对，声称当天被人盯着后背打量已经够受的了。面对她的任性，约翰·肖特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只得妥协。马车抵达后，一行人便驶向萨默塞特宫。</p>
<p class="p34">穿过无数条阴冷的走廊，他们来到间挂着年历的阴暗房间，脏兮兮的松木桌旁散落着几把椅子，几位律师文书正等候面见登记官。等待的半小时里，奥古斯塔如坐针毡——她很快发现自己成了文书们目不转睛的焦点。当她竖起灵敏的耳朵，听见那个黄发如雏鸡、别着硕大钻石领针的年轻文书对犹太裔同僚窃窃私语时，终于明白了缘由。原来他们误以为她是琼斯离婚案的女主角，即将就赡养费问题接受质询。尽管全伦敦都在谈论那位兼具美貌与道德沦丧的琼斯夫人，文书们此刻投射来的炽热目光仍令她浑身不自在。</p>
<p class="p34">突然，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扯着嗓子喊道——</p>
<p class="p34">“关于米森案的肖特先生，”他突然出现又同样突兀地消失了。</p>
<p class="p34">“现在，霍姆赫斯特夫人，请允许我为您引路，”约翰·肖特先生说道，“请您带着遗嘱随我来——这边请。”</p>
<p class="p34">转眼间，那份不幸的“遗嘱”被带进一间高大宽敞的办公室。房间尽头背光处坐着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绅士。见众人进来，他立即起身相迎——这般殷勤周到的礼节在拿固定薪水的公务员身上可不多见——躬身示意众人就座。</p>
<p class="p34">“那么，有什么能为您效劳？这位是…啊！”他戴上眼镜查阅笔记，“肖特先生——您是要提交遗嘱备案？我听说本案涉及某些特殊情形？”</p>
<p class="p34">“是的，庭上，确实存在这样一份遗嘱，”约翰·肖特先生意味深长地说，“即将提交登记处备案的，是沃里克郡蓬帕杜庄园乔纳森·米森最后的真实遗嘱，涉及财产约两百万英镑。在上次开庭日，法庭已推定据信随‘袋鼠号’沉没的乔纳森·米森死亡，并完成了遗嘱认证。但事实上，这位乔纳森·米森在海难数日后于凯尔盖朗群岛遇难，临终前他合法签署了新遗嘱，将财产留给了他的侄子尤斯塔斯·H·米森——就是您面前这位先生。至于奥古斯塔·史密瑟斯小姐——”</p>
<p class="p34">“什么？”博学的登记官问道，“这位史密瑟斯小姐，可是近来报纸连篇累牍报道的那位——凯尔盖朗群岛的女英雄？”</p>
<p class="p34">“是的，我就是史密瑟斯，”她微微红着脸说，“这位是霍姆赫斯特夫人，她的丈夫——”她突然止住了话头。</p>
<p class="p34">“很高兴认识您，史密瑟斯小姐，”博学的博士礼貌地握手致意，并向霍姆赫斯特夫人鞠躬——这些举动都被尤斯塔斯用充满猜忌的眼神尽收眼底。“他这就开始了，”那位热恋中的情人在心中暗道，“我早料到会这样。把我的格斯托付给他监护？——休想！我宁可被判藐视法庭罪。”</p>
<p class="p34">“我能做的最妥当的事，先生，”约翰·肖特不耐烦地继续说道，在他严肃的目光看来，这些插话实在不合时宜，“就是立刻请您查验这份文件。容我说明，这份文件性质特殊。”他说着看向奥古斯塔，可怜的姑娘顿时连耳根都涨得通红。</p>
<p class="p34">“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博学的登记官应道，“那么，史密瑟斯小姐带着遗嘱了吗？或许她可以出示一下。”</p>
<p class="p34">“史密瑟斯小姐<span class="t31">就是</span>遗嘱，”约翰·肖特先生说道。</p>
<p class="p34">“哦——恐怕我还没完全明白——”</p>
<p class="p34">“更准确地说，先生，遗嘱是纹在史密瑟斯小姐身上的。”</p>
<p class="p34">“<span class="t31">什么</span>？！”博学的博士几乎喊了出来，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p>
<p class="p34">“遗嘱纹在史密瑟斯小姐的后背上，”约翰·肖特先生继续用完全平静的语气说道，“现在我的职责是请您查验这份文件，并听取您关于如何将其提交至登记处的指示——”</p>
<p class="p34">“查验文件——查验文件？”震惊的医生喘息着问道，“我该如何查验这份文件？”</p>
<p class="p34">“这必须由您来决定，先生，”约翰·肖特先生说道，带着既轻蔑又夹杂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位学识渊博的注册官畏缩的身影。“遗嘱就在那位女士的背上，而我，作为原告的代表，打算获得一份附有该文件的授权。”</p>
<p class="p34">霍尔姆赫斯特夫人开始笑了起来；至于那位博学的医生，他躲在办公椅后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困惑，简直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他此刻更荒谬的了。</p>
<p class="p34">“好吧，”他终于说道，“我想我必须做出决定了。对于一个性格谦逊的人来说，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然而，我不能逃避我的职责，必须面对它。因此，”他带着一种司法上的严肃神情继续说道，“因此，史密瑟斯小姐，我必须麻烦您向我展示这份所谓的遗嘱。那边有个橱柜，”他指着房间的角落，“您可以在那里做——呃——做必要的准备。”</p>
<p class="p34">“哦，倒也没那么糟，”奥古斯塔叹了口气，开始脱外套。</p>
<p class="p34">“天哪！”见她这动作，他惊慌地说，“看来她已经麻木了，”又暗自思忖，“不过在荒岛上待久了，人大概就会习惯这种事。”</p>
<p class="p34">此时可怜的奥古斯塔已脱下外套。她穿着晚礼服，肩上搭着白丝披肩，现在正把它取下来。</p>
<p class="p34">“噢，”他说，“明白了——穿着晚礼服。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那么这就是遗嘱——我经手过不少，可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签了名也有见证，就是没写日期。啊！除非——”他补充道，“日期写在下面。”</p>
<p class="p34">“没有日期，”奥古斯塔说，“我实在受不了再纹日期了。这些都是一次性纹完的，当时我都快晕过去了。”</p>
<p class="p34">“这完全可以理解。这绝对是我听过最勇敢的事，”他说着优雅地鞠了一躬。</p>
<p class="p34">“呵，”尤斯塔斯低声嘀咕，“这老狐狸开始献殷勤了，虚伪透顶！”</p>
<p class="p34">那位被他怀疑却浑然不觉、德高望重的当事人继续说道：“当然，遗嘱没有日期并不影响其效力——这只需要举证说明即可。不过我必须声明，我无权对此案发表意见；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况且也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但现在，史密瑟斯小姐，既然您以遗嘱的形式将自己置于登记处的保管之下，能否请您建议我们该如何处置您？显然不能把您和其他遗嘱锁在一起，同样明显的是，未经法院特别许可，让遗嘱脱离法庭保管也违反规定。此外，我显然无权限制公民自由，命令您留在我这里。说实话，除非通过议会法案，否则恐怕没有任何手段能实现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我承认对于如何处理这份所谓的重要遗嘱，确实有些不知所措。”</p>
<p class="p34">"我的建议是，先生，"肖特先生说，"应当提交遗嘱的认证副本，并在宣誓书脚本中专门插入一段详细说明相关情况。"</p>
<p class="p34">"啊，"博学的博士擦拭着眼镜说，"您给了我一个灵感。在史密瑟斯小姐同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提交比认证副本更好的东西——我们将提交摄影复制件。这对史密瑟斯小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可以避免将来有人提出质疑。"</p>
<p class="p34">"亲爱的，你对此有异议吗？"霍姆赫斯特夫人问道。</p>
<p class="p34">"哦，不，我想没有，"奥古斯塔忧伤地说，"我现在似乎成了公共财产。"</p>
<p class="p34">“好的，那么；请稍等片刻，”博学的博士说道。“附近有位我曾因公务雇用的摄影师。我写信问问他能否过来。”</p>
<p class="p34">几分钟后摄影师回复说，他很乐意在三点钟——此前他已有预约——来为普罗贝特博士效劳。</p>
<p class="p34">“这样吧，”博士说，“显然在拍照前我不能让史密瑟斯小姐离开法庭监护。让我想想，今早您应该是我最后一位预约对象了。现在，要不要考虑先吃点东西？离辛普森餐厅不到五分钟车程。若能将必要之事变为乐事，我将不胜欣喜。”</p>
<p class="p34">早已饥肠辘辘的霍姆赫斯特夫人欣然应允。于是众人——除了约翰·肖特先生因公务离开，并说三点钟会回来——乘着霍姆赫斯特夫人的马车前往餐厅。这位登记官界的模范人物慷慨招待了香槟午餐，其风趣谈吐让两位女士几乎为之倾心，连尤斯塔斯也不得不暗自承认：离婚法庭里也能遇到妙人。最后，博士以祝酒词为这场妙趣横生的宴席收尾——期间还讲述了奥古斯塔的冒险经历。</p>
<p class="p34">"我从霍姆赫斯特夫人处得知，"他说道，"你们两位年轻人即将迈出关键的第一步——嗯——通向未来可能出现在我曾有幸供职多年的法庭的那一步——也就是说，你们即将结婚。根据我相当丰富的经验来看，婚姻是桩充满风险的冒险事业，虽然偶尔也能见到结果令人满意的案例。我必须说，就眼前的事实而言，我从未见过哪对订婚的年轻人比你们拥有更光明、更浪漫的前景。这位年轻绅士为维护年轻女士而与叔父反目，因而失去了巨额遗产继承权。而这位年轻女士则在最可怕的境遇下，做出了五百个女人里也未必有一个敢做的壮举来为他夺回财富。这些努力最终能否成功我不得而知，即便知道，我也会像希罗多德那样选择缄默。但无论财富得失，这些经历必然也终将在你们之间建立起相互的信任、尊重与欣赏——这种情感或许比单纯的'爱情'更为平和，却无疑更加持久。米森先生，你确实是个幸运儿。史密瑟斯小姐集美貌、勇气与才华于一身，若容我这个有些阅历的长者抛开官腔说句体己话：请永远努力配得上这份幸运。要记住，能在年轻时遇见这样的女子并有幸娶她为妻的男人，确实——"</p>
<p class="p34"><span class="t31">"蒙欢乐眷顾，受诸神垂爱。"</span></p>
<p class="p34">"现在我要结束这番说教了，祝二位健康幸福，白头偕老。"他饮尽杯中的香槟，和蔼可亲的模样让奥古斯塔差点当场亲吻他。至于尤斯塔斯，则热情地与他握手，两人从此结下的友谊延续至今。</p>
<p class="p34">随后众人回到办公室，摄影师已带着全套设备等候多时。当得知要拍摄的内容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拍摄过程相当顺利，室内光线适宜，摄影师表示奥古斯塔颈部的墨鱼汁暗纹在照片上会清晰呈现。他为她的背部拍摄了两三张照片后便告辞了，承诺两天内会送来用于存档的真迹大小复制件。</p>
<p class="p34">随后，博学的注册官也同他们握手告别，表示无需再挽留诸位，既然现在已有充分理由准许奥古斯塔解除监护。</p>
<p class="p34">一行人欣然离去，为如此愉快地跨过第一道关卡而倍感欣慰。</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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