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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十八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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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497"></a><a id="a1498"></a><a id="a1499"></a>第十八章</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奥古斯塔飞逝</span></p>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60.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60.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当</span><span class="t28">然</span><span class="t27">，</span><span class="t28">奥古斯塔</span><span class="t27">的</span><span class="t28">故事</span><span class="t27">在公开范围内已引发轩然大波——尤其当画报刊登出她年轻迷人的肖像时，舆论更是一片哗然。然而与后续风波相比，这些反响简直微不足道：当那份纹在她肩头的遗嘱传闻初现端倪时，整个社会顿时沸腾。各类报刊争相报道这桩奇闻，而她始终对这些喧嚣置若罔闻。</span></p>
<p class="p34">然而到了第四天，在户籍登记处完成拍照手续后，事态发展到了顶点。那天早晨霍姆赫斯特夫人正巧吩咐奥古斯塔去摄政街某家店铺取她用来装饰丧服的蕾丝，约莫十二点半时，这位小姐便带着夫人的贴身女仆出了门。她们刚关上汉诺威广场宅邸的前门，奥古斯塔就注意到两三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在附近徘徊，这些人立刻尾随上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佯装不觉继续前行，待走到摄政街时，身后已聚集了二十多个交头接耳、神情亢奋的路人。在摄政街上，她最先看到的是个兜售照片的小贩。那人显然生意火爆，周围挤满了人，他正高声叫卖着什么，内容却听不真切。这时有位刚买了照片的绅士突然停在她面前端详照片——由于这位绅士身材矮小而奥古斯塔个子高挑，她的视线越过对方肩膀的瞬间便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半步。"岂有此理！"那张照片赫然是她穿着低胸礼服在户籍处拍摄的影像，绝不会有错，纹在她肩胛间的遗嘱图案在相片中清晰可见。</p>
<p class="p34">厄运并未就此罢休，此刻又有个报童挥舞着晚报首版沿街狂奔——</p>
<p class="p34">"鹦鹉号沉船绝色女英雄独家报道！"他扯着嗓子喊道，"皮肤暗藏神秘遗嘱！根据原始照片复刻！仿真图像！"</p>
<p class="p34">"天啊，"奥古斯塔对女仆低语，"这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回去吧。"</p>
<p class="p34">然而此刻她身后的人群已聚集得异乎寻常，正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困在其中。原来，从汉诺威广场就开始尾随她的男子已向陆续加入队伍的众人透露了这位女士的身份，此刻她已被认出来了。</p>
<p class="p34">"就是她。"一个男人说道。</p>
<p class="p34">"谁？"另一人问。</p>
<p class="p34">"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从袋鼠号逃出来的史密瑟斯小姐，背上还烙着遗嘱的那位。"</p>
<p class="p34">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嚎叫。转眼间，可怜的奥古斯塔就和那位惊声尖叫的女仆被推搡到路灯杆旁，无数张热切的面孔——大多脏兮兮的——几乎要贴到她脸上。这群人为了争睹最新奇观简直凶相毕露，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推倒践踏时，两名警察和一位热心绅士及时解围，总算把她们塞进辆双轮马车。马车朝汉诺威广场疾驰时，后面还追着群怪叫的乌合之众。</p>
<p class="p34">奥古斯塔本是个胆识过人的女子，可这般遭遇实在令人崩溃。当天她就由霍姆赫斯特夫人陪同，躲到泰晤士河边一家小旅馆去了。</p>
<p class="p34">那天下午尤斯塔斯沿着河滨道走时，发现每家照相馆都挂满了精准复刻他爱人香肩的照片，顿时暴跳如雷。他冲到登记处拍摄那张照片的摄影师那里，扬言要采取一切法律手段。对方直认不讳说确实把照片投放了市场，声称当初又没约定不能这么做，何况天降五六百英镑横财，岂有白白放过的道理。</p>
<p class="p34">尤斯塔斯愤然离去，边走边发誓要报复，随即去找那对律师双胞胎商量对策。不出一个星期，詹姆斯·肖特先生就以藐视法庭为由，申请到了禁止令阻止摄影师继续销售照片——理由是这些照片复制自法庭未决案件的关键文件，且复制行为是通过法庭官员（遗嘱检验官普罗贝特博士）完成的。因此摄影师在技术上可视为法庭官员（仅限此用途），未经法庭许可不得处置任何副本。这场诉讼引发了关于法庭权限及摄影版权法的精妙讨论，最终上诉法院全体法官一致作出的判决堪称经典：不仅禁止了照片销售，更将摄影师的行为定性为技术性藐视法庭。这份判决书对推定藐视的定义之深刻精辟可谓空前绝后——不过鉴于宣读就花了两个小时，虽然文采斐然，我还是建议有兴趣的读者去查阅法律报告原文。可惜对奥古斯塔这个非法传播肩部照片的受害者来说，这份姗姗来迟的判决已无太大意义，因为"米森诉艾迪生案"早在判决公布前一周就已尘埃落定。</p>
<p class="p34">奥古斯塔在摄政街遭遇奇遇约一周后，遗嘱认证法庭应被告方艾迪生与罗斯科两位先生的动议——这两位既是1885年11月旧遗嘱的执行人也是主要受益人——要求法庭命令原告提交更详尽的宣誓书并附上其所持原始遗嘱。此举显然旨在强制查验文件真伪。詹姆斯·肖特先生对此动议进行了激烈抗辩，使得案件首次引发公众关注，最终法庭决定交由注册官出具调查报告。在后续听证中，当注册官证实纹身遗嘱的拍摄过程在其监督下完成且准确记录了女士肩部印记后，法庭拒绝在审判前强制"遗嘱人"接受进一步检查。正是在此次听证中，法庭惊悉这位"遗嘱"竟已与原告缔结婚约——这个事实让法官们无不瞠目结舌。此后被告获准修改答辩状，在原有无效遗嘱抗辩（主张遗嘱人未依《1837年遗嘱法》签署且不明悉内容）之外，新增"奥古斯塔·史密瑟斯施加不当影响"条款。正如被告方资深律师在庭审中精辟总结的："这份所谓遗嘱实则是遗嘱人将自己的意志，通过不当方式强加于立遗嘱人抗拒的心灵"。</p>
<p class="p34">时光荏苒。尤斯塔斯尽可能频繁地逃离伦敦，躲进河畔小旅馆寻求片刻安宁——对一个身负巨额诉讼之人而言，这已是难得的幸福。法律诚然是造福社会的崇高制度，既养活大批从业者又维护公益，但沦为诉讼标的者却苦不堪言。譬如衡平法院理论上完美无缺，以最纯粹原则监护未成年人权益，可多少被监护人在其"善意干预"后，终其一生都在偿还天价诉讼费筑起的债务巨塔？动用衡平法院监护未成年人，犹如驱使驯象拾针——虽能完成任务，喂养成本却惊人。完全可论证衡平法院制造的痛苦贫困与其预防的相当，除非万不得已，让财产可能被诉讼费耗尽者受其监管实属冒险。当然这些离经叛道的观点难获认同，尤其会遭法院不动产顾问们激烈反对。</p>
<p class="p34">无论如何，悬而未决的诉讼犹如尤斯塔斯蜜糖中的苍蝇。每日都有新忧患涌现。法律界双子星詹姆斯与约翰虽资历尚浅却骁勇善战——才俊之士被逼至绝境时往往如此。但尤斯塔斯连他们的日常差旅费都捉襟见肘。此案标的额惊人且被告皆富甲一方，自然招来整个律师界最资深权威的围剿。尤斯塔斯与詹姆斯·肖特先生（尽管言辞迂腐专业，实为精明强干之辈）都深感需要更有分量的资深律师加入，但纹身遗嘱这种抵押品根本筹不到资金。这局面极为棘手，因为诉讼胜负往往向钱袋最厚者倾斜——法官纵然公正，终究也是凡人，比起无名晚辈，总更倾向聆听检察总长级人物的雄辩。</p>
<p class="p34">现实如此，他们唯有尽力而为。有利之处在于：本案虽性质奇特，但案情相对简单，无需处理浩繁的书面证据。</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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