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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title>第二十章</title>
  9. </head>
  10. <body><h2 class="h21"><a id="a1503"></a><a id="a1504"></a><a id="a1505"></a>第二十章</h2>
  11. <p class="p28"><span class="t25">詹姆斯的崩溃</span></p>
  12.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60.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60.jpg"/></span></p>
  13. <p class="p29"><span class="t29">登</span><span class="t28">记官</span><span class="t27">——并非奥古斯塔那位亲爱的遗嘱认证医生,而是另一位登记官——起身宣布米森诉艾迪生及另一人案开庭。刹那间,可怜的詹姆斯·肖特站起来准备陈述案情。</span></p>
  14. <p class="p34">“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奥古斯塔听见法官向书记员发问——此前法官已两三次疯狂尝试吸引对方注意,但由于办公桌位置阻隔,这番努力显得异常困难。</p>
  15. <p class="p34">“肖特,大人。”</p>
  16. <p class="p34">“肖特先生,你单独代表原告出庭吗?”法官刻意加重语气问道。</p>
  17. <p class="p34">“是的,大人,就我一人。”詹姆斯回答时,满庭旁听者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他身上,法庭里仿佛掠过一阵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在法律从业者看来,这种情况既荒唐又前所未闻,倒也情有可原。</p>
  18. <p class="p34">"被告方由谁出庭代理?"</p>
  19. <p class="p34">"禀告庭上,"学识渊博的总检察长答道,"这两排席位上的同僚们都将与我共同代理本案被告各方,或作为遗产受益人利益观察员参与诉讼。"</p>
  20. <p class="p34">此时一阵明显的窃笑声打断了他的发言。</p>
  21. <p class="p34">"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本案涉及利益关系确实极为重大,因此辩护席才会以各种形式聚集如此众多的法律顾问。"</p>
  22. <p class="p34">“确实如此,检察官先生,”法官说道,“但双方阵容似乎有些悬殊。当然,法庭对此无权干涉。”</p>
  23. <p class="p34">“若庭上允许,”詹姆斯开口道,“原告方律师代表如此单薄,实因——据我所知——无力支付聘请其他律师的费用。不过我已深入研究此案,恳请庭上准许我竭尽全力。”</p>
  24. <p class="p34">“很好,肖特先生,”博学的法官近乎怜悯地注视着他,“开始陈述吧。”</p>
  25. <p class="p34">詹姆斯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展开诉状。就在此刻,一阵令人作呕的紧张感突然攫住他,使他双手颤抖,脑海霎时一片空白。我们多数人都有过类似体验,但可怜的詹姆斯此刻承受的远非寻常。这个平生首次独当一面处理重大案件的年轻人,此刻肩负的几乎可说是举国瞩目的重任。更甚的是,对面二十位资深律师组成的豪华阵容中,不乏英格兰最负盛名的大律师;而挤满法庭的同僚们,他感觉每道目光都带着好奇与怜悯交织的审视。那沉甸甸的责任感——尽管他此前从未充分意识到——此刻几乎要将他压垮。</p>
  26. <p class="p34">"恳请法官大人明鉴,"他开口道;然而正如前文所述,他的大脑突然陷入可怕的空白,混沌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飘忽不定地游荡。</p>
  27. <p class="p34">法庭陷入沉寂——令人窒息的沉寂。</p>
  28. <p class="p34">"大声宣读你的诉状,"邻座的出庭律师察觉他的困境,低声提示道。</p>
  29. <p class="p34">这倒是个办法。当思绪混乱无法组织语言时,照着文书念总可以。虽然按惯例,辩护律师应当概括陈述诉状要点,由法庭自行决定是否查阅原文。但严格来说这也不算违规;于是他抓起文件立刻念道:</p>
  30. <p class="p34">“(一)原告系已故乔纳森·米森唯一且全权遗产继承人。该遗嘱真实有效,立遗嘱人乔纳森·米森生前居住于沃里克郡蓬巴杜庄园,于1885年12月23日逝世。该遗嘱虽未标注日期,但已于1885年12月22日或之后完成正式签署手续。”</p>
  31. <p class="p34">读到此处,法官大人扬起眉毛以示异议,清了清喉咙准备打断陈述。但似乎改变了主意,转而拿起蓝色铅笔在遗嘱日期处作了批注。</p>
  32. <p class="p34">“(二)”詹姆斯继续宣读,“1886年5月21日,被告方获得所谓乔纳森·米森遗嘱的认证许可,该遗嘱标注日期为1885年11月10日。原告现主张——</p>
  33. <p class="p34">“1.请求法院撤销被告方于1886年5月21日获得的、标注日期为1885年11月10日的所谓乔纳森·米森遗嘱之认证许可。</p>
  34. <p class="p34">“(2.)向原告授予附有1885年12月22日或之后签署遗嘱的管理权证书。(签名)詹姆斯·肖特。”</p>
  35. <p class="p34">“恳请法官大人明鉴。”詹姆斯开口道,再次隐约感觉自己已读过足够多的诉状,“被告方提交答辩状称:12月22日的遗嘱未按法定程序正式签署,且立遗嘱人并不知晓及认可其内容;另提交补充答辩状称,即便所述遗嘱确已签署,实为奥古斯塔·史密瑟斯施加不当影响所致——”他的紧张情绪再度压倒了他,话语戛然而止。</p>
  36. <p class="p34">随后出现的停顿比第一次更为难熬。</p>
  37. <p class="p34">法官以尽可能缓慢的速度又记了笔记,清了清嗓子;但可怜的詹姆斯无法继续。他宁愿当场毙命,也不愿面对如此惨败的奇耻大辱。若非后来发生的插曲——这使他此后终生感念王室法律顾问费德尔斯蒂克的大名(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鲜有杰出律师能获此殊荣)——他必定会彻底失败,因为他的大脑已如醉汉般天旋地转。须知费德尔斯蒂克作为被告方首席律师之一,始终观察着这位不幸的对手,当意识到其处境之窘迫时,这位博学的绅士胸中涌起怜悯之情。或许他忆起了往昔岁月中某个同样被恐惧吞噬的瞬间,又或许他不忍见年轻人错失这个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无论如何,他做出了高尚之举。当时他正坐在女王御用律师席的右角,面前桌案上堆着书记员摆放的如山判例汇编——这些可能需援引的案卷足有二十余册。此刻,费德尔斯蒂克先生望着这些法律汇编,善心顿生,决意制造转移注意力的契机,而他确实以雷霆之势做到了:他突然看似意外或不耐地向前倾身,曲起的手臂重重撞上书堆,所有典籍——至少有二十多册——轰然越过桌面,径直砸在正下方当事人席就座的暴躁委托人艾迪生先生头顶与肩上。</p>
  38. <p class="p34">书本哗啦啦地摔在地上,沉甸甸的重量带着艾迪生先生一起栽进了书堆里——鼻子先着地。这位王室法律顾问费德尔斯蒂克先生可没料到这出意外,他完全没注意到委托人近在咫尺。</p>
  39. <p class="p34">法官板起骇人的面孔,但随即意识到场面的滑稽,紧绷的五官又舒展成笑容。可艾迪生先生笑不出来。他从地板上弹起来,背上的书哗啦啦散落一地,一手捂着受伤的鼻子,蹦跳着冲向他的博学顾问。</p>
  40. <p class="p34">"你是故意的!"他几乎喊破了音,全然忘了身在何处,"让我逮住他,非扯掉他的假发不可!"话音未落,整个法庭已爆发出哄堂大笑。这笑声虽不合时宜,却也在情理之中。在一片喧闹中,只见费德尔斯蒂克先生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做着无声的道歉,而纽斯先生和罗斯科先生合力把暴跳如雷的艾迪生拽回座位,递上手帕让他擦拭鼻血。</p>
  41. <p class="p34">詹姆斯目睹全程,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跟着笑起来。说来神奇,随着这笑声,他先前的紧张竟烟消云散了。</p>
  42. <p class="p34">引座员以雷霆之势高喊"肃静!",余音未落之际,詹姆斯已用清晰有力的声音向法庭陈述。他深知自己完全掌控着案情,表达所需的字句绝不会枯竭——多亏皇家大律师菲德尔斯蒂克的指点!</p>
  43. <p class="p34">"恳请法官大人垂鉴,"他开场道,"本案细节之离奇,实属在下执业以来所罕见。原告尤斯塔斯·米森系已故伯明翰著名出版机构'米森-艾迪生-罗斯科'掌门人乔纳森·米森先生的唯一血亲。根据1880年5月8日遗嘱,原告本应继承其叔父全部巨额遗产——除若干遗赠外。而被告方所持1885年11月10日第二份遗嘱却完全剥夺了原告继承权,使当前被告方及六七位受遗赠人成为唯一受益人。然而在1885年12月22日前后,立遗嘱人签署了第三份遗产文件——"(法庭骚动)"——该文件以纹身形式铭刻在奥古斯塔·史密瑟斯小姐的肩背肌肤之上"(法庭哗然)"这位女士即将出庭作证。为避免误解,我须立即说明:事后这位女士已与原告缔结婚约"(再度哗然)。</p>
  44. <p class="p34">"法官大人,此案梗概便是如此。其性质之特殊前所未有,故恳请法庭允许我详述来龙去脉。"</p>
  45. <p class="p34">此刻詹姆斯·肖特已完全镇定,眼中几乎只余法官与自己。他从尤斯塔斯与出版家叔父的早期关系说起——这些与本记录无关——继而讲述奥古斯塔与米森公司的渊源。当提及《杰迈玛的誓言》时(在座包括法官几乎无人不晓),听众兴致盎然。随后他详述奥古斯塔与出版商的冲突,尤斯塔斯如何介入并引发激烈争吵导致被剥夺继承权,又如何在同艘船上遭遇海难,直至奥古斯塔最终获救返英的悲剧历程。最后他激昂陈词:恳请法庭勿因两位主角现已订婚而影响判断——这恰为这段传奇故事写下最圆满的注脚。</p>
  46. <p class="p34">终于,他结束了发言,在一片轻微的赞许声中坐下——那确实是一篇相当精彩的演说。落座时他瞥了眼时钟,发现自己已站立近两小时,却恍如须臾。转瞬间他又起身传唤了第一位证人:尤斯塔斯·米森。</p>
  47. <p class="p34">尤斯塔斯的证词较为程式化,仅限于陈述他与叔父之间、以及他与奥古斯塔之间的关系。尽管如此,他表现得相当得体,那种毫无保留的坦诚态度似乎给法庭留下了良好印象。</p>
  48. <p class="p34">随后皇家大律师菲德尔斯蒂克起身进行交叉质询,竭力诱导尤斯塔斯承认其行为足以使其叔父采取正当报复。但这番努力收效甚微。尤斯塔斯坦率详述了全部经过,事实无非是双方就奥古斯塔在事务所遭受的待遇发生过激烈争执。总之菲德尔斯蒂克无计可施,十分钟后便悻悻落座,未能对案情推进产生实质影响。接着其他几位律师各提了一两个问题,尤斯塔斯随即获准退席,霍姆赫斯特夫人被传唤出庭。</p>
  49. <p class="p34">霍姆赫斯特夫人的证言极为简短,仅证实她曾在"袋鼠号"上见过奥古斯塔的双肩,当时并无任何纹身痕迹,而后来在伦敦重见时却布满刺青。无人对她进行交叉质询,其作证结束后法庭宣布午休。复庭后詹姆斯·肖特传唤了奥古斯塔,当这位内心煎熬却比往日更显动人的女子走向证人席时,座无虚席的旁听席顿时响起期待的骚动。</p>
  50. <p class="p34">就在此刻,检察总长突然起身。</p>
  51. <p class="p34">"我必须提出反对,法官大人,"他说道,"作为被告方代表,我反对允许这位证人进入证人席。"</p>
  52. <p class="p34">"基于什么理由,检察官先生?"法官大人问道。</p>
  53. <p class="p34">"理由是她的嘴<span class="t31">本质上</span>已被封住。如果我们要采信原告的说法,这位年轻女士本身就是乔纳森·米森的遗嘱文件。既然如此,我认为她显然不具备作证资格。从无先例允许文件作证,而这位证人理应被视为一份文件。"</p>
  54. <p class="p34">"但是,检察官先生,"法官说道,"文件本身就是证据,而且是最有力的证据。"</p>
  55. <p class="p34">“毫无疑问,大人;我们并不反对将这份文件呈堂作为法庭自主裁量的依据,但必须申明该文件无权进行自我辩解。文件乃是以书面符号发声之物,岂能擅自生出口舌再用言语自辩?为此,我提请法庭注意解释书面文件的一般法律原则。”</p>
  56. <p class="p34">“本席完全知晓这些原则,检察长先生,但看不出它们与本案有何关联。”</p>
  57. <p class="p34">“谨遵庭谕。那么我将重申核心主张:就本案而言,斯密瑟斯小姐本质上就是一份文件——且仅是一份文件。她若为原告方作口头证词,其正当性不会比一张被施予神迹而开口说话的遗嘱更多。”</p>
  58. <p class="p34">法官沉吟道:“这倒确实是个新颖的观点。肖特先生,你有何见解?”</p>
  59. <p class="p34">此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詹姆斯身上,因为众人都意识到——若这个关键点被判定对他不利,整个案件就将败诉。</p>
  60. <p class="p34">"肖特先生,我希望你重点阐述的是——"博学的法官继续道,"史密瑟斯小姐的人格是否完全丧失,并彻底融入了所谓的'文件属性'(请原谅我不得不使用这个不够准确的术语),以至于剥夺了她像其他心智健全者那样出庭作证、就遗嘱签署相关事宜提供证词的权利?"</p>
  61. <p class="p34">"尊敬的法官大人,"詹姆斯回应道,"我坚持认为事实并非如此。文件始终是文件,而在所有法律场景中——包括就遗嘱签署作证——史密瑟斯小姐始终是史密瑟斯小姐。若仅因某人身体承载了契约文书,就<span class="t31">理所当然</span>地认定她作为<span class="t31">文书载体</span>丧失作证资格,这种论点显然荒谬。更何况,此类裁决将违背衡平法与公共政策,公民的自然权利岂能如此轻易剥夺?就本案而言,若采纳对方主张,原告主张将彻底失效——毕竟乔纳森·米森与遗嘱见证人的签名仅以纹身形式存在,而除她之外再无活着的证人能陈述这些签名形成的具体情境。我恳请法庭驳回此项异议。"</p>
  62. <p class="p34">"本案涉及非常特殊的法律问题,"法官宣判时指出,"当总检察长首次提出时确实颇具说服力。但经过深思熟虑并听取肖特先生陈述后,我确信该异议不能成立"(尤斯塔斯闻言长舒一口气)。"被告方主张史密瑟斯小姐在本案中纯粹作为文件载体存在,因而丧失发言权。但我认为总检察长阁下得出此结论时必然未充分考虑具体情境——遗嘱被纹于这位女士的皮肤上,但皮肤就等同于整个人吗?她的理智与人格难道不复存在?让我通过假设来阐明观点:假设我支持被告主张导致原告败诉,而后原告说服证人接受局部剥皮手术"(奥古斯塔闻言几乎惊跳起来)"且术后存活,此时若她再次出庭作证,法庭还有任何理由拒绝采信吗?人体羊皮纸形式的文件已由法庭保管,而提供羊皮纸的个人同时出庭,难道还能主张二者完全等同、导致文件的法律限制必然加诸人身?显然不能。再假设遗嘱纹于腿部,在类似情形下截肢后将断肢——无论是新鲜或木乃伊化状态——呈堂,难道能严肃主张:只因陈列在法庭桌上的带铭文腿部曾属于证人席上的证人,该证人便因'文件属性'丧失作证资格?绝无可能。因此我认为,法律上应将可分离之物视为已分离状态,本案证人背部的遗嘱应视同此刻已由法庭保管。基于此,本庭驳回此项异议。"</p>
  63. <p class="p34">"阁下是否要记录您的裁决?"检察长考虑到上诉可能,如是问道。</p>
  64. <p class="p34">"当然,检察长先生。请这位证人宣誓。"</p></body>
  65. </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