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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二十三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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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512"></a><a id="a1513"></a><a id="a1514"></a>第二十三章</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重访米森出版社</span></p>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60.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60.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9">光</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阴</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荏</span><span class="t27">苒</span>，一月已逝——那是漫长的夏日时光，也是这对真心相爱的年轻人在海峡群岛最旖旎明媚的角落，以最完满的方式度过的蜜月。此刻，故事的帷幕最后一次升起，正如它最初拉开时那样——在米森出版集团宏伟建筑的内部办公室里。</p>
<p class="p34">过去两周间，经正式授权的约翰·肖特先生与艾迪生及罗斯科先生的法律代表进行了多轮磋商，最终成功收购了这两位绅士在大型出版公司的全部股权。尤斯塔斯·米森现已成为这家庞大企业的唯一所有者，并计划亲自接管运营事务。</p>
<p class="p34">此刻，在私人及商务事务律师约翰·肖特与奥古斯塔的陪同下，他正从被称为"一号先生"的总经理手中正式接收钥匙，完成交接手续。这位总经理在整个机构中都以"一号"著称。</p>
<p class="p34">"我需要查阅去年年初的作者合约。"尤斯塔斯要求道。</p>
<p class="p34">一号先生不情不愿地取出文件。这位作风自由、全然不似米森家族做派的年轻东家突然现身，让他感到十分不快。</p>
<p class="p34">尤斯塔斯翻动着文件堆，他那位满心欢喜的妻子站在一旁，惊叹于自己境遇的瞬息万变。不到一年前，当她最后一次站在这个办公室时，还是个可怜巴巴的乞求者，为挽救妹妹的性命讨要几英镑救命钱，而现在——</p>
<p class="p34">突然尤斯塔斯停止了翻动，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契约扫了一眼。那是奥古斯塔与米森公司签订的《杰迈玛的誓言》出版协议，正是这份将她束缚五年的合约引发了她所有的苦难，也让她坚信这是导致小妹夭折的根源。</p>
<p class="p34">"给你，亲爱的，"尤斯塔斯对妻子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拿着吧！"</p>
<p class="p34">奥古斯塔接过文件，看清内容时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份契约将她所有的痛苦记忆都残忍地拽回眼前。</p>
<p class="p34">“我该怎么处理它呢？”她问道，“撕掉吗？”</p>
<p class="p34">“对，”他回答，“不，等一下。”他从她手中接过文件，用大字在上面写下“作废”，签了名并注明日期。</p>
<p class="p34">“好了，”他说，“现在送去装裱起来，挂在办公室里，让大家看看米森公司过去是怎么做生意的。”</p>
<p class="p34">一号人物哼了一声，惊恐地看着尤斯塔斯。这个年轻人接下来还要干什么？</p>
<p class="p34">“先生们都到大厅集合了吗？”尤斯塔斯在收好剩余文件后问道。</p>
<p class="p34">一号员工确认全员到齐。当他们步入大厅时，各部门主编、副主编、经理、副经理、文员及其他雇员已齐聚一堂——那些面色苍白如面粉团的驯顺作家们被人从"小木棚"列队带至此地，头发飞扬的驯服插画师们也悉数到场。一号员工先行抵达，正指挥众人排列成行。待尤斯塔斯携夫人与约翰·肖特走到大厅前端就座时，全场鞠躬致意。他随即请大家落座——那些终日蜷缩在木棚里、时常熬夜赶稿的作家们似乎对这份礼遇无动于衷，而常年站着创作的插画师们则欣然入席。</p>
<p class="p34">“诸位，”尤斯塔斯开口道，“首先容我介绍内子米森夫人。她曾以作家身份与本社合作——虽未获得应有回报——却创作出本社印刷史上最杰出的小说”（此时几个活泼分子发出欢呼，奥古斯塔红着脸欠身）“愿她未来能写出更优秀的作品，由我们荣幸地呈现给世人。”（掌声）“同时请允许我介绍约翰·肖特先生，我的事务律师。他与孪生兄弟詹姆斯·肖特共同打赢了那场关乎我命运的重要官司。”</p>
<p class="p34">“今日召集诸位，首要宣布我已买断艾迪生与罗斯科先生的股份”（“早该如此！”有人插话）“成为企业唯一所有者，期待与各位精诚合作；其次要彻底改革本社沿袭至今的经营模式”（全场骚动）“我与肖特先生已拟定具体方案。根据艾迪生他们股份交易的利润报表，过去十年本社平均净利润率达投资额的57%有余。现决定未来利润分配如下：10%归当期图书作者，10%归企业。超额利润则按比例分配：三分之一用于员工分红（其中半数划入养老基金）——具体细则将明文规定”（驯顺作家群体尤其激动）“剩余全归原作者。举例若某书利润率达100%，企业得10%，员工得26%有余，作者则可获64%。”</p>
<p class="p34">这时突然有人打断发言。是1号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厌恶之情。</p>
<p class="p34">"我要辞职，"他喊道，"我要辞职！米森出版社只拿百分之十还要自掏腰包，而作者——区区一个作者——竟能拿百分之六十！太可耻了——简直可耻！"</p>
<p class="p34">"悉听尊便，"尤斯塔斯冷冷地说，"不过我建议你三思。诸位，"他继续道，"这个改革对各位而言或许过于激进，但我必须声明自己并非空想慈善家。我预期这个模式既能盈利，又能赚得盆满钵满。首先，我绝不接手任何无利可图的项目——除非获得足额担保，或仅以代理身份介入；我的百分之十抽成将优先从利润中扣除，其次才是作者的百分之十。当然，若我冒险买断某部作品版权，情况自然另当别论。但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净收益保障，我和其他行业从业者一样心满意足。在此条件下，我必将成为全英顶级作家的出版商，也相信今后任何优秀作家都能靠写作获得丰厚收入。"（掌声雷动）"更重要的是，到年底你们多数人的收入都会比现在更可观。"</p>
<p class="p34">"还有几件事必须说明。首当其冲就是那些棚屋——"（驯服的作家们爆发欢呼）"——我认为它们玷污了本机构的声誉，必须拆除，原地将建起漂亮的砖砌工作室。此外，居住者的薪资将获得永久性提升。"（更热烈的欢呼）"最后，我要废除这套可憎的编号制度，仿佛诸位是囚犯而非自由的英国人。从今往后，本机构每个人都将以本名称呼。"（经久不息的掌声）</p>
<p class="p34">"最后通告：下周今日，我诚邀各位赴蓬巴杜庄园共进晚餐，届时我们将为新方案与新商号举行命名仪式。不过商号仍沿用旧称'米森出版社'，既然我们要共享事业红利，本质上仍是合伙制企业——我衷心希望这将是一家真正兴旺而诚信的企业。"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尤斯塔斯夫妇鞠躬致意，随后在众人护送下登上等候多时的马车，向蓬巴杜庄园疾驰而去。</p>
<p class="p34">半小时后，他们重新踏入那座宫殿般的大门。不到一年前，尤斯塔斯正是从这里被逐出家门，踏上寻找财富的旅程。此刻，两排身着华丽丝绒制服、扑着香粉的仆役（米森先生从未解雇过任何仆人）列队相迎，为首的正是那个胖管家约翰逊——当初就是他向尤斯塔斯的叔叔转达了逐客令。</p>
<p class="p34">"天哪！"奥古斯塔望着大理石台阶惊叹，"居然有六个高头大马的男仆。我到底该怎么安置他们——"</p>
<p class="p34">"统统解雇，"尤斯塔斯干脆地说，"看见这些养尊处优的蠢货就反胃！"</p>
<p class="p34">在众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们勉强保持着威严的姿态鞠躬入内，更衣准备晚宴去了。</p>
<p class="p34">不久后他们开始用晚餐，这顿晚餐啊！足足花了一小时二十分钟才结束——准确说是六名男仆用了一小时二十分钟端进撤出那些银制餐盘。尤斯塔斯和奥古斯塔结婚以来从未如此煎熬。</p>
<p class="p34">"我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么富有，"当约翰逊终于轻轻关上房门时，奥古斯塔起身沿着长桌走向丈夫说道，"这让我窒息！"</p>
<p class="p34">"我也是，"尤斯塔斯搂住她的腰继续说，"听我说，格西，我受够了这些该死的仆人整天围着我们转。我要卖掉这宅子，找个清净地方。"</p>
<p class="p34">就在这时突发变故。房间两端的门毫无征兆地同时打开：一侧进来两名魁梧男仆端着咖啡和奶油等物，另一侧约翰逊和另一个扑粉的巨人捧着白兰地与利口酒。奥古斯塔被尤斯塔斯搂着僵在原地，直到仆人逼近才挣脱，像个傻子似的呆立着，尤斯塔斯则连耳根都涨得通红。唯有那些华服仆从面不改色，连扑粉的假发都不曾颤动，从容完成他们庄严的仪式。</p>
<p class="p34">“我受不了了，”奥古斯塔虚弱地说，等他们终于离开后。“我要去睡觉了，感觉头晕目眩。”</p>
<p class="p34">“好吧，”尤斯塔斯说，“我觉得在这家毫无舒适感的店里，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该死的肖特那家伙，为什么不来吃晚饭？不知道有没有地方能让我抽个烟斗，或者雪茄——我猜那些家伙要是看到我抽烟斗，肯定会瞧不起我吧？叔叔在世时这里禁止吸烟，所以我以前总去管家房里抽，但现在可不行了——”</p>
<p class="p34">“你干嘛不在这儿抽？——房间这么大，不会有味道的，”奥古斯塔说。</p>
<p class="p34">“噢，见鬼，不行，”尤斯塔斯说，“想想那些天鹅绒窗帘！我可没法一个人坐在五十英尺乘三十英尺的房间里抽烟，那会让我抑郁的。不，我也要上楼去，在那儿抽——”</p>
<p class="p34">他确实这么做了。</p>
<p class="p34">清晨，极早的清晨，奥古斯塔醒来，起身披上睡袍。</p>
<p class="p34">阳光透过她拉开部分的华美金丝窗帘倾泻而入，照耀着纯银水壶、床榻的精美蕾丝帷幔、价值连城的镶嵌家具，又在彩绘天花板上小天使的脸庞间流转。奥古斯塔凝视着这一切，想起这片难以言喻的奢华前主人——那个在克尔格伦岛破败小屋里奄奄一息的人。这是何等鲜明的对比！</p>
<p class="p34">"尤斯塔斯，"她对熟睡的丈夫说，"醒醒，我有话要对你说。"</p>
<p class="p34">“呃！怎么了？”尤斯塔斯打着哈欠说。</p>
<p class="p34">“尤斯塔斯，我们太有钱了——该用这些钱做点事情。”</p>
<p class="p34">“好啊，”尤斯塔斯答道，“我没意见。你想做什么？”</p>
<p class="p34">“我想捐一大笔钱——比如二十万，这对你的财产来说不算什么——用来建立一个资助落魄作家的机构。”</p>
<p class="p34">“好吧，”尤斯塔斯说，“不过这事得你来办，我可懒得操心。对了，”他稍微清醒了些，补充道，“你还记得那老家伙临终前跟你说的话吗？我觉得那些在米森出版社出过书、正在挨饿的作家们，应该享有优先选举权。”</p>
<p class="p34">“我也这么认为，”奥古斯塔说着走向布尔写字台，准备在纸上起草那个方案——正如公众所知，这个方案即将成为文字工作者们的莫大福音。</p>
<p class="p34">“我说，格西！”她丈夫突然喊道，“我刚做了个梦！”</p>
<p class="p34">“嗯？”她正忙着拟方案，不耐烦地应道，“什么梦？”</p>
<p class="p34">“我梦见詹姆斯·肖特成了御用大律师，年入两万英镑，还娶了霍姆赫斯特夫人。”</p>
<p class="p34">“就算这梦成真我也不会惊讶，”奥古斯塔咬着钢笔帽答道。</p>
<p class="p34">又是一阵沉默。</p>
<p class="p34">“小古，”尤斯塔斯睡意朦胧地问，“你过得开心吗？”</p>
<p class="p34">“当然开心，要不是那些仆人和银水壶碍事的话，我本该更开心的。”</p>
<p class="p34">“这倒让我意外，”她丈夫说。</p>
<p class="p34">“为什么？”</p>
<p class="p34">“因为——”（哈欠）“你脖子上挂着那玩意儿”——（哈欠）“我原以为女人若不能进宫觐见”——（哈欠）“是快活不起来的。”</p>
<p class="p34">他再次沉入梦乡；而奥古斯塔不屑回应，继续埋头工作。</p>
<p class="p44"><span class="t25">终</span></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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