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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二 - 晨间运动</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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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h2 class="h21"><a id="a1538"></a><a id="a1539"></a>第二幕——晨间狩猎</h2>
<p class="p2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5.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5.jpg"/></span></p>
<p class="p29"><span class="t27">"</span><span class="t29">沿</span><span class="t28">着</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前</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文</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提</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及</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的</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巨</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峰</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山</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麓</span><span class="t27"> </span>环行五六英里后，当天我们便抵达了非洲最秀美的地域之一——除库库阿纳兰外，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致。此处山脉支脉以直角从主脉延伸而出，云雾缭绕的主脉南北绵延至视野尽头，在此处形成壮阔的弧形转折。这段弧线跨度约三十五英里，如新月般的弯弧间，河流如银线闪烁。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无垠原野，天然公园般的土地上散布着大片灌木丛——有些面积达数平方英里。这些灌木丛被草原空地分隔，其间点缀着树丛；偶尔可见奇特的孤立山丘，甚至突兀的花岗岩巨砾拔地而起，宛如人工雕琢的纪念碑，而非自然为远古坟墓竖立的墓碑。西侧，这片美丽平原以孤山为界，地势向热病海岸倾斜；而向北延伸多远我不得而知——据土著所言，需八日行程，最终消失在无人涉足的沼泽中。</p>
<p class="p34">"河此岸风光迥异。平坦的河岸边缘分布着翠绿沼泽带。接着是宽阔的美丽草原带，猎物成群，草坡平缓上升至森林边界。这片森林从平原上方约千英尺处开始，几乎覆盖整个山体直至峰顶。林中生长着参天大树，多为黄木树种。有些树木高耸入云，树冠的鸟儿超出普通猎枪射程。另一奇特之处在于，这些树木大多覆满浓密的染料衣苔藓。土著用这种苔藓制作上乘的深紫色染料，用来染制鞣皮，偶尔也染布料。这些巨树披挂着灰暗苔藓形成的垂蔓，风拂过时苔藓轻声低语，此景之奇异堪称我生平仅见。远观之，宛如泰坦巨人披散灰发，头戴鲜绿树叶冠冕，其间点缀着兰花盛放的星芒。"</p>
<p class="p34">“就在我与戈博发生小争执的那天傍晚，我们在森林边缘扎营。次日破晓时分，我出发狩猎。由于肉食短缺，我决定先猎杀水牛——这附近随处可见——再去寻找大象的踪迹。距营地不到半英里处，我们发现了一条车辙般宽阔的兽径，显然是黎明时分大批水牛群从沼泽觅食区返回高地避暑时踩踏形成的。我大胆循迹追踪，因为山风正从水牛行进的方向迎面吹来。前行约一英里后，林木愈发茂密，兽径的痕迹表明猎物近在咫尺。再深入两百码，灌木丛已浓密到若无兽径指引几乎无法通行。此时扛着八号猎枪的戈博（我手持.570快枪）和另外两名随从表现出强烈的退缩之意，声称‘连逃跑的空间都没有’。我告诉他们可自行离去，但我必定继续前进。他们最终羞愧地跟了上来。</p>
<p class="p34">“又前行五十码，兽径通向一片小空地。我跪地窥探，却未见水牛踪影。从足迹判断，牛群在此分散成小队钻入了对面灌木丛。我穿过空地，选定一行足迹跟踪约六十码后，突然意识到已被水牛包围——但茂密的植被遮蔽了视线。左侧几码外传来犄角摩擦树干的声响，右侧偶尔响起低沉的喉音，提醒我有头老公牛正危险地近在咫尺。我屏息凝神地向他匍匐前进，动作轻柔得如同踩着鸡蛋打赌，沿途每根细枝都被拾起置于身后，以防断裂惊扰猎物。三名随从排成纵队跟随，个个面如土色。忽然戈博触碰我的腿，示意左斜方向。我拨开藤蔓窥视，发现十五步外的剑麻丛后，赫然显现着巨型老公牛的双角、脖颈与脊背轮廓。我架起八号猎枪瞄准其颈部，指望子弹能碰巧切断脊柱。正当透过剑麻叶间隙锁定目标时，这头巨兽竟发出一声叹息卧倒了。</p>
<p class="p34">“我沮丧地环顾四周。现在怎么办？即便子弹能穿透剑麻丛（这很值得怀疑），卧姿也让我无法瞄准；若贸然起身，不是惊跑它就会遭冲锋。思忖片刻，我决定效仿它就地卧倒——在这密林中追踪其他水牛绝非明智之举。既然水牛终归要起身，不妨学祖鲁人‘打一场坐着的战斗’，比拼耐心。</p>
<p class="p34">“于是我坐下点燃烟斗，指望烟草味能刺激水牛起身。可惜风向不对，计划落空。烟斗燃尽后我又续上一支——后来我为此追悔莫及。”</p>
<p class="p34">"就这样蹲伏了约莫三刻钟，我开始对这出戏码感到厌烦至极。简直比喜剧歌剧最后一小时还要乏味。我能听见水牛在四周喷着鼻息移动，红嘴的牛椋鸟从它们背上惊飞时发出嘶鸣——那声音颇似英国的槲鸫鸟，但我连一头水牛的影子都没见着。至于那头老公牛，我猜它准是睡得正香，因为它压根儿就没动弹过。</p>
<p class="p34">"正当我决意要打破僵局时，一阵古怪的碾磨声引起了我的注意。起初以为是水牛反刍，但声响实在太大，只得打消这个念头。我扭身透过灌木缝隙朝声源处张望，恍惚看见约五十码外有团灰影在移动，却又看不真切。尽管碾磨声持续不断，我却再没发现异常，只得转回注意力继续监视水牛。然而这时，变故突生——四十码外猛然爆发出震天响的喷鼻声，活像火车头拉动重载列车的动静。</p>
<p class="p34">"'老天！'我循着碾磨声的方向转头，'准是头犀牛，它嗅到我们了。'你们都知道，犀牛察觉猎物时发出的声响绝对错不了。</p>
<p class="p34">"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冲撞声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来得及起身，身后灌木丛就轰然裂开——八码开外赫然出现冲锋犀牛的巨角和凶光闪烁的眼睛。这畜生要么嗅到了我们，要么是闻见了我的烟斗味，总之循着气味冲杀过来。我根本来不及起身，连举枪都做不到，只能在灌木丛的间隙里拼命翻滚闪避。刹那间这庞然大物已凌驾于我之上，山岳般的躯体投下阴影，老天作证，那股腥膻味在我鼻腔里盘踞了整整一星期，想必是当时的场景让这记忆格外深刻。它滚烫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前蹄擦着我头皮掠过，后蹄竟踩住了我松垮的裤管，连带蹭破了点皮。仰躺着的我看着它从我上方越过，紧接着目睹了更惊人的一幕。</p>
<p class="p34">"我的随从们位置稍靠后，正处在犀牛的冲锋路线上。一个后仰扎进灌木丛侥幸脱险；另一个尖叫着像橡皮球般弹起，准确落进芦荟丛的尖刺堆里。但第三人——我的朋友戈博——却无路可逃。他刚勉强站起，犀牛低垂的头颅已冲至跟前，犄角正好卡在他两腿之间。感觉到鼻尖有异物，犀牛猛地昂头，戈博顿时像布娃娃般被挑向高空。他在抛物线顶端完成了整套空翻，那张因恐惧而惨白、嘴巴大张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坠落时他正好砸在犀牛背上，这才缓冲了冲击力。万幸那畜生没调头，径直撞穿芦荟丛扬长而去——距那个跳进刺丛的倒霉蛋仅一码之遥。</p>
<p class="p34">“紧接着发生了更混乱的局面。灌木丛另一侧那头沉睡的水牛被声响惊醒，猛然站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巨大的犀牛莽撞地撞上它，犀角刺入水牛腹部猛力一挑，竟将水牛整个掀翻。而肇事犀牛也被水牛尸体绊了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但它旋即爬起，向左急转，撞开灌木冲下山坡奔向旷野。</p>
<p class="p34">“霎时间整片丛林沸腾了。受惊的水牛群喷着鼻息四处奔窜，灌木丛另一侧受伤的公牛开始发疯般嚎叫。我屏息趴在地上，暗自祈祷狂奔的牛群别朝我冲来。待骚动稍缓，我起身环顾四周：一个向后跌进灌木丛的随从已爬到树腰——就算天堂在树顶，他也不可能爬得更快了；戈博紧贴着我躺在地上，虽然呻吟声震天响，但我料定他毫发无伤；而那个像网球般弹进龙舌兰丛的第三个人，正持续发出刺耳的尖叫。</p>
<p class="p34">“定睛看去，这倒霉鬼处境危急——一根粗壮的龙舌兰刺贯穿了他皮腰带的背面（所幸未伤及皮肉），将他牢牢钉住。六英尺开外，那头负伤的公牛显然认定他是罪魁祸首，正用巨角撕扯着厚实的龙舌兰丛，咆哮着要冲向他。要救人就必须争分夺秒。我抄起完好无损的八膛线猎枪，借犀牛撞开的灌木缺口向左跨步，瞄准公牛肩胛骨位置（因角度限制无法射击心脏）。这时我注意到犀牛已在公牛腹部造成严重创伤，撞击力还令它左后腿髋关节脱臼。枪响后子弹击碎肩胛骨，公牛应声倒地。见它前后肢皆受重创无法起身，我冒着震耳欲聋的吼声靠近。这头猛兽躺在地上怒目圆睁，双角不断刨土。我在两码外对准其颈部脊椎补枪，它随即头颅坠地，在一声哀鸣中毙命。</p>
<p class="p34">“在已恢复镇定的戈博协助下处理完这桩小插曲后，我们开始营救困在龙舌兰丛中的同伴。这活儿扎得人手生疼，最终总算把这毫发无损却满嘴祷词的家伙拖了出来。他坚称是‘神灵指引’，否则早该命丧黄泉。鉴于我向来尊重真诚的信仰，便未点破其实是靠我的八膛线猎枪才保住他性命。”</p>
<p class="p34">“我打发那男孩返回营地通知挑夫们来肢解野牛尸体后，突然想起与那头犀牛还有笔旧账要算。于是我对戈波只字未提自己的打算——此刻他愈发确信命运女神正在万贝国的土地上徘徊——径自循着那畜生的足迹追踪而去。它先是横冲直撞穿过灌木丛，闯入一片小空地后脚步稍缓，沿着空地尽头右转进入森林，朝着河流与丛林间的开阔地带行进。又追踪了一英里多，我来到完全开阔的地带。掏出望远镜扫视平原时，约一英里外有个褐色物体映入眼帘——我原以为是那头犀牛。继续前进四分之一英里后再次观察，才发现那不过是座大蚁丘。</p>
<p class="p34">这情形令人困惑，但我深知根据足迹判断它必定就在前方某处。由于风向正从我这里吹向它的行进路线，而犀牛能嗅到一英里外的气味，继续追踪显然不够安全。于是我迂回绕行一英里多，来到几乎与蚁丘平行的位置重新搜索平原。就在我几乎放弃、准备转向地平线上的羚羊群时，突然在距蚁丘约三百码的草丛中，看见我的犀牛站了起来。</p>
<p class="p34">“‘天啊！’我暗想，‘它又要逃了’——可它只是站立张望片刻，便又躺了回去。</p>
<p class="p34">此刻我陷入了两难。众所周知犀牛视力极差，其嗅觉之敏锐与视力之糟糕恰成反比。这畜生对此心知肚明，总能将天赋运用得淋漓尽致：它们卧倒时必定头朝下风处。这样若有敌人从下风处接近，它既能及时逃脱亦可发动攻击；而若危险来自上风处，至少还有机会看见。反过来说，只要从上风处小心接近，你甚至能像惊起鹧鸪般把它踢起来。</p>
<p class="p34">问题在于：我究竟该如何进入射程？再三思量后，我决定尝试侧翼包抄以获取肩部射击角度。于是我们猫着腰前进——我打头阵，戈波拽着我衣角，另一个男孩抓着戈波的腰布。我猎捕大型猎物时总用这法子，否则随行者容易脱队。安全推进三百码后，真正的困难开始了：草原被兽群啃得几乎寸草不生，我们不得不匍匐前进。这意味着我每爬一步都要放下八口径猎枪再重新举起。正当我们蠕动至两百码处，我暗自庆幸没白费力气让烈日炙烤后颈时，突然听见犀牛鸟的警示啼鸣——四五只鸟儿从犀牛背上惊飞而起，它们原本正惬意地啄食虱子。对犀牛而言，鸟群的这种举动就像学童听见‘当心’的暗号，立刻令它进入警戒状态。鸟群尚未完全飞离，我便看见草丛开始骚动。</p>
<p class="p34">"'趴下'，我低声对男孩们说。就在这时，那头犀牛站了起来，警觉地环顾四周。但它什么也没发现——事实上，即使我们当时站着，以那个距离它恐怕也看不见我们。于是它只是喷了两三下鼻息，又躺了下去，脑袋依然朝着下风向，那些鸟儿也重新落回它的背上。</p>
<p class="p34">"但我很清楚，这头疑神疑鬼、毫无慈悲之心的家伙正在睁着一只眼睡觉。继续潜行接近已无意义，我们便悄悄撤退以研判形势、勘察地形。结果并不乐观：除了那座距离犀牛上风向约三百码的白蚁丘外，周围根本没有任何掩体。我知道若从正面接近必会失败，从远端迂回也同样行不通——它或那些鸟儿定会发现我。于是我做出决定：我要前往蚁丘，让风把我的气味吹向它，不是我去潜近它，而是让它来追踪我。这是个大胆的举动，我绝不会建议其他猎人效仿，但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必须和这头犀牛周旋到底。</p>
<p class="p34">"当我向两个随从说明计划时，他们都惊恐地举起双手。不过在我表示不需要他们同行后，他们对我安危的担忧明显减轻了些。</p>
<p class="p34">"戈博低声祈祷我不要遭遇游荡的死神，另一个则真诚希望当犀牛冲过来时，我的灵魂能记得看顾自己。说完这些，两人便迅速撤离到了安全地带。</p>
<p class="p34">“我带上八号猎枪，往口袋里塞了六发备用子弹，绕了个弯安全抵达蚁丘后便趴下埋伏。风势暂歇片刻，但很快一阵微风拂过我，朝犀牛方向吹去。说到这个，我一直好奇人类身上究竟是什么气味如此浓烈？是体味还是口气？始终未能参透。不过前日读到篇文章，说捕鸭人只需在嘴前举片燃烧的草皮，野鸭就闻不到他的气息——这倒像是口气的缘故。无论我身上何种气味引起了它的注意，这头犀牛很快就嗅到了我的存在，因为那阵风掠过不到半分钟，它就猛然站起，转动身躯将头部迎风而立。它驻足嗅探数秒后，先是小跑，随着气味愈发浓烈，最终演变成狂暴的冲锋。</p>
<p class="p34">“这头巨兽喷着鼻息如失控的火车头般冲来，尾巴笔直翘向空中，其冲锋路线精准得仿佛亲眼目睹我埋伏的位置。老实说，蜷伏在蚁丘后等待这肉山般的猛兽冲击，着实令人神经紧绷。我打定主意要等能清晰看见它眼睛时再开枪——对于大型猎物，这个法则总能确保最佳射距。于是我将步枪架在蚁丘上，单膝跪地静候时机。当它逼近至约四十码时，我瞄准胸膛正中央扣动了扳机。</p>
<p class="p34">“<span class="t31">砰！</span>重型子弹轰然命中，犀牛在巨大冲力下如中弹野兔般翻滚倒地。若以为战斗就此结束可就大错特错——转瞬间它又站了起来，低着头以同样凶猛的势头冲来。我屏息等到十码距离，指望它能扬起胸膛，但这狡猾的畜生始终保持着防守姿态。万般无奈下，我只能用左枪管对准其头部赌运气。结果子弹不偏不倚击中犀角，在离根部三英寸处将其整齐切断后弹飞了。</p>
<p class="p34">“局势顿时危急起来。弹仓已空，而狂怒的犀牛正急速逼近，快得让我决定暂避锋芒。我猛地跳起向右全力狂奔，几乎同时这吨位杀手将蚁丘夷为平地，并第三次表演了精彩的倒栽葱。这给了我几秒喘息，我立刻顺风狂奔——天知道我当时跑得多快！可惜撤退行踪暴露，犀牛刚踉跄着站起就穷追不舍。世上没人能跑过暴怒的犀牛，我知道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所幸这类险境我略知应对，一边狂奔一边冷静地退弹上膛。装填新弹时不得不稍缓步伐，刚咔嗒合上枪机，身后几步之遥已传来雷霆般的喷鼻声。</p>
<p class="p34">“我骤然止步，顺势扳起击锤旋身瞄准。此刻这巨兽距我仅六七码，万幸它正昂着头。抬枪便射虽是仓促开火，但子弹在先前弹着点三英寸内钻入胸腔直抵肺叶。这仍未能阻挡它，我只能爆发出惊人敏捷度横向闪避，在它擦身而过时将另一发子弹送入其侧腹。这击终结了战斗——弹头穿透肩后部位直贯心脏。它轰然侧倒，发出比十二头猪齐嚎更骇人的惨叫，随即毙命，那双凶眼至死都圆睁着。</p>
<p class="p34">“至于我，擤了擤鼻涕，走过去坐在犀牛脑袋上，想着今早这场狩猎可真是漂亮极了。”</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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