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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title>第一章</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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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body><h2 class="h21"><a id="a1604"></a><a id="a1605"></a><a id="a1606"></a>第一章</h2>
  11. <p class="p28"><span class="t25">哈罗德·夸里奇的沉思</span></p>
  12. <p class="p38"><span class="t25"><img src="images/img55.jpg" width="135" height="32" alt="img55.jpg"/></span></p>
  13. <p class="p29"><span class="t29">世</span><span class="t28">间</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有</span><span class="t27"> </span><span class="t28">些</span><span class="t27"> </span>事物与面容,初次感受或目睹时,便如同感光板上的日光影像般铭刻心间,从此永驻不变。以面容为例——我们或许永不再见,又或许它将伴我们终生,但那幅画面始终保持着<span class="t31">初遇</span>时的模样:同样的微笑或蹙眉,同样的神情,恒久不变,在世事变迁中提醒着我们——生命中每个经历、每个举动、每个瞬间都具有不可磨灭的本质。因为已发生之事即为永恒,过去从不会腐朽,只是以凝固完成的姿态永存于世。</p>
  14. <p class="p34">这些思绪对一桩小事而言未免过于宏大,但它们确实自发地涌现在这个军人模样的男人脑海中——故事开始的这个特定夜晚,他正倚靠在东部郡乡间小道的栅栏上,茫然凝视着一片成熟的金黄麦田。</p>
  15. <p class="p34">这是个奇特而饱经风霜的身影,显然已年过四十,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尊严与自持气质——纵使这并非英国绅士的专属特质,却仍是其显著特征之一。他的面容实在称不上英俊:没有小说里上校标配的长髭须、杏仁眼和贵族气派(尽管我们的主人公确实是位上校)。真实情况令人遗憾地直白——两颊点缀着稀疏的沙色络腮胡,小而和善的蓝眼睛下是低阔的前额,横贯着尤利乌斯·凯撒半身像般的深纹,再配以细长的鼻子。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张嘴:如此甜美优美的唇形,却荒谬地安置在方正阳刚的下巴上方。"哼,"三十五年前初次见面时,他那刚去世并留下遗产的玛西姑妈曾说,"老天原想把你造成漂亮姑娘,做完嘴就改了主意。不过也罢,当个普通男人总比当漂亮女人强。去吧孩子!我就喜欢你这张丑脸。"</p>
  16. <p class="p34">这位老妇人的审美并非特例。尽管哈罗德·夸里奇上校的面容确实平平,但当人们习惯了他粗犷的神情与克制的表情后,总能发现某种难以抗拒的特质。这种特质难以名状,或许最接近真相的描述是:一种纯净的光辉——与流行观念相反,这种光辉在男性面容上的出现频率丝毫不亚于女性。任何有洞察力的人见到夸里奇上校,都会意识到眼前站着个好人——不是道学先生也不是懦夫,而是个通过留下岁月痕迹的思考与挣扎淬炼出的男子汉,一个不容轻侮、值得所有人敬重且令恶人生畏的存在。男人们感知到这点,使他在服役期间深受同袍爱戴(虽非那种勾肩搭背的亲密)。但女性群体却对他敬而远之——她们多半既畏惧又厌恶他。他的存在会惊扰轻浮女子的浅薄娱乐,她们隐约察觉到他天性与己相悖;而稳重的女性则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或许解释了为何夸里奇上校始终未婚,自二十五岁后甚至未曾有过风流韵事。</p>
  17. <p class="p34">然而此刻,当他的身躯压着栅栏,望着风中如金色海洋般起伏的麦浪时,占据他思绪的却正是一位女子。</p>
  18. <p class="p34">夸里奇上校此前曾两次造访霍纳姆,一次是十年前,另一次是四年前。如今他决定在此永久定居。他的老姑妈梅西夫人在村里有处房产——一栋名为霍纳姆小屋(或称鼹鼠丘)的迷你宅院,那两次探访正是为了看望她。如今梅西夫人已长眠地下,将这处房产留给了他。带着几分不情愿,他放弃了看不到晋升希望的军职,来此定居。这是他在新居的第一晚——昨夜他乘末班火车抵达后,整天都在忙着收拾屋子。此刻疲惫不堪的他正倚着栅栏门小憩。尽管许多人不相信,但这确实是世间最令人愉悦、也最经济实惠的放松方式之一。</p>
  19. <p class="p34">就在他倚门休憩时,那张五年来不断浮现在脑海的女性面容再度浮现。自上次相见已过去五年,这五年他辗转于印度和埃及,期间还因被阿拉伯长矛刺中大腿住院治疗了半年。</p>
  20. <p class="p34">这张脸曾在他驻防、狩猎甚至冲锋陷阵时突然浮现——他清楚地记得在埃尔泰卜战役中,当被迫用手枪击毙一名敌人时,子弹穿透对方身体的刹那,垂死者扭曲的面容竟被记忆中那张女性面孔如面具般覆盖。此刻它再度浮现,令他陷入关于事物永恒性的玄妙沉思——这也正是我们这个家庭故事的序幕。</p>
  21. <p class="p34">五年光阴在人生旅途中不算短暂。若要将这段岁月里冲击心灵的万千印象悉数记录,足以填满整个书架。然而回望时却又恍如昨日——仿佛就在前天,他同样倚着这道栅栏门转身望去,看见那个身着黑衣的年轻姑娘,腰带上别着忍冬花枝,手执细杖正悠然走在乡间小路上。</p>
  22. <p class="p34">那姑娘尚在远处时,她周身的气韵就攫住了他的目光——那种端庄、优雅与肩膀的弧度。待她走近,他看清了那双柔和的深色眼眸,以及波浪般的棕发,与苍白而引人注目的面容形成奇妙而强烈的反差。那并非标准的美貌——嘴唇略显宽大,鼻梁也不够挺直,但宽阔前额透出的智慧力量,以及眉宇间镌刻的坚毅与高贵气质,却令他莫名震撼。正当她行至他所站立处,一阵疾风忽将女士的帽子掀过树篱,他当即跃入田野为她拾回。她报以粲然一笑,褐色眼眸倏然闪亮,而后微微颔首继续前行。</p>
  23. <p class="p34">是的,她就这样轻点着头离去。他目送她的身影沿着悠长的平坦小径渐行渐远,直至融入暴风雨前夕的落日余晖中消失不见。回到村舍后,他向老姑妈描述这位女子,得知她是住在霍纳姆城堡的老乡绅的独女——艾达·德·拉·莫尔(这名字宛如小说中走出的人物)。次日他便启程前往印度,再未得见德·拉·莫尔小姐。</p>
  24. <p class="p34">此刻他不禁揣测她的近况。或许已为人妻——如此出众之人定会吸引众多追求者。可这与他何干?他本非宜家之人,对女性这个群体素来缺乏兴趣,甚至心怀抵触。据说他自二十五岁后不仅从未婚娶,连风流韵事都未曾有过。但在二十五岁之前,他确曾险些迈入婚姻殿堂。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具体缘由已无人知晓——二十年光阴终究仁慈地抹去了许多记忆。只知当时闹出过丑闻,婚礼在举行当日戛然而止。后来坊间传言,那位身为巨额遗产继承人的小姐因悲痛过度精神失常,被关进修道院至今。</p>
  25. <p class="p34">或许是那个沿着小径行走的身影——她的轮廓在暴风雨将至的天幕下如此清晰——让他又想起了另一张隐匿在疯人院中的面容。无论如何,随着一声叹息(更近乎呻吟),他猛然转身离开大门,迈着急促的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p>
  26. <p class="p34">他所循迹而行的小径被称为"英里草径",古时曾是通往宏汉姆城堡大门的要道。这座城堡曾是古老而显赫的德拉莫尔家族(在历史文献中有时写作"德拉莫")的府邸。如今的宏汉姆城堡仅余断壁残垣,其广场一侧的废墟上建起了庄园宅邸。从当地集镇波辛汉姆[*]延伸而来的大路通往城堡的宽阔通道,如今已退化成这条杂草丛生的草径。</p>
  27. <p class="p34">[*]据传波辛汉姆得名于布瓦西家族,十四世纪时德拉莫尔家族曾迎娶该家族的女继承人。不过鉴于古代编年史中早有波辛汉姆镇的记载,此说似难成立。更可能是该家族得名于城镇,而非反之。</p>
  28. <p class="p34">夸里奇上校沿着草径行至大路后转向。面朝波辛汉姆方向步行数分钟,左侧出现一条私家车道。这条长约三百码的车道沿陡坡蜿蜒而上,通向他的住所——宏汉姆别墅,村民戏称为"鼹鼠丘"。这个绰号极易让人联想成红砖锃亮、石板屋顶的精致别墅,实则却是十五世纪的古老建筑,仅凭其厚重的燧石墙便可见一斑。当年两英里外的波辛汉姆有座大修道院,据记载在十五世纪曾遭瘟疫重创。此后修士们从当代德拉莫尔家族获赠十英亩名为"鼹鼠丘"的土地(或因地形酷似鼹鼠丘得名,或源于家族姓氏),在这处被认为能抵御瘟疫的高地上建造了如今称为宏汉姆别墅的小屋。</p>
  29. <p class="p34">除少量增建外,这座用燧石、橡木和灰浆精心构筑的建筑完好保存至今。这方美景坐落于绵延丘陵的平顶,仍保留着最初赠予的十英亩牧场。奇妙的是,这仍是乡间林木最葱郁之地——五十余株巨橡散布其间,既有年代久远的截头老树,也有当初密植、如今枝干挺拔的参天古木。三十年前,夸里奇上校的姑妈梅西夫人寡居时购得此处,如今连同每年两百镑的微薄收入,已通过遗嘱转让给他。</p>
  30. <p class="p34">哈罗德·奎里奇甩开忧郁的思绪,在自家门前转身眺望风景。这座单层长屋矗立在地势隆起之处,正如人们所说,从南、西、东三面望去,视野之壮美堪称郡内之冠。向南一英里开外,古老的诺曼城堡那气势恢宏的城门森然矗立,两侧塔楼保存完好,周围环绕着青翠牧场。西面莫尔山脚处,陡峭的林木覆盖的斜坡将视线缓缓引向美丽的艾尔河谷——银练般的河水蜿蜒流过白杨夹岸的丰茂沼泽,牛群立于没膝的花丛中;途经古雅的木质磨坊,穿过至今仍显开阔的博辛汉老公地,金雀花点缀其间,最终消失在那片标志着古镇存在的红瓦屋顶群之下。无论望向何方,景致都令人陶醉,足以媲美东部诸郡任何风光——尽管某些想象力贫乏之徒非要以山脉激流才能激发兴致,但这里的景致自有其独特韵味。</p>
  31. <p class="p34">屋后北面却无景可观,原因显而易见:后花园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形状怪异的大型土丘,彻底遮蔽了视野。这座占地约半英亩的土丘来历成谜。有学者断言为撒克逊坟冢,其古称"亡者之丘"似佐证此说;另一些更渊博者则坚称乃不列颠先民居所,并得意地指出顶部凹处即为先民活动遗迹——反对派当即反驳道,那必是处极潮湿的所在。已故的玛西太太作为"先民居所说"支持者,曾大费周章地在凹处搭建巨型蘑菇状屋顶,将其改造为凉亭(因屋顶施工意外困难耗资甚巨),试图证明先民如何在洞中生活。但石板屋顶、瓷砖铺地及明沟排水系统的存在,反而模糊了罗马征服前此处作为居所的实证。这座不伦不类的建筑如今沦为园丁工具棚兼垃圾堆放处。</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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