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t
/
english-to-chinese


			
				
					
						
						
							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59606162636465666768697071727374757677787980818283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ns:ops="http://www.idpf.org/2007/ops" xmlns:xsi="http://www.w3.org/2001/XMLSchema-instance">
<head>
<title>《彼得大帝：生平与时代》</title>
<link href="Mass_9780307817235_epub_css_r1.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link href="page-template.xpgt"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meta content="application/xhtml+xml; charset=utf-8" http-equiv="Content-Type"/>
<meta content="urn:uuid:5c312a24-269c-4162-9197-9dc21c8443b7" name="Adept.expected.resource"/>
</head>
<body><h1 class="chapter" id="c31"><a id="page413"/>31<br/><br/>萨克森境内的查理</h1>
<p class="nonindent">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率军戏剧性地出现在德意志腹地，整个欧洲为之震颤。这位年轻君主驻跸萨克森期间，其言行举止前所未有地暴露在欧陆诸国视野中，引发了无尽的好奇。人们细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情绪变化乃至生活习惯；旅行者特意绕道德军大本营阿尔特兰施塔特，只为一睹这位年轻国王的风采。各国君主及其大臣将领在好奇之余更怀忧虑。世人皆知查理此行为正式确认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被废黜波兰王位之事，但既成事实之后，这位战神又将剑指何方？这支未尝败绩的瑞典劲旅此刻就驻扎在距莱茵河仅两百英里的中欧地带。欧洲各国使节在1707年冬春之际蜂拥而至，试图探明这位年轻统帅的无敌之师将转向何处。</p>
<p class="indent">各方来使各怀心思：法国路易十四的特使提议让瑞典军队与维拉尔元帅的法军合流，此举将彻底改变德意志战局，事成后两国可瓜分德意志诸邦；西里西亚的新教徒则恳请查理留驻德国充当他们对抗天主教皇帝的护盾（查理以进军维也纳相威胁，确实为西里西亚人争取到重开路德派教堂的权利，连皇帝约瑟夫都自嘲说，没被要求改宗路德教已是瑞典国王开恩）。但在所有造访萨克森行宫的贵客中，最显赫者当属马尔伯勒公爵约翰·丘吉尔——这位在军事与政治上皆为反法同盟核心的太阳王头号劲敌。</p>
<p class="indent">当查理首次进军萨克森时，公爵就对这个鲁莽的年轻国王深感忧虑——他针对哈布斯堡帝国的敌意，可能打破天主教与新教势力间微妙的平衡，这些势力正联合抵制路易十四争夺欧洲霸权的企图。随查理军营的英国公使约翰·罗宾逊向伦敦发去悲观预测，认为获胜后的查理若成为欧洲仲裁者将极其危险。"他是否会支持盟友们尚难定论，"罗宾逊写道，"但他强迫盟友们接受不利和约并非不可能；甚至与他们为敌也有可能。若真如此……我们都将任其摆布。倘若波兰与莫斯科的战事结束，届时无论是皇帝、丹麦、普鲁士，还是德意志任何诸侯邦国，都不敢违抗他。众国皆会屈服于其意志，英格兰与荷兰亦不例外，否则只能孤立无援。"</p>

<p class="indent">马尔博罗深知必须谨慎应对这位反复无常的查理国王。在瑞典入侵萨克森后不久，公爵立即致信荷兰盟友："无论荷兰议会或英格兰致信瑞典国王时，务必注意信中不可含任何威胁之辞，因这位国王性情极为特殊。"与查理周旋需要高超的外交智慧和情报嗅觉，马尔博罗提议亲自面见国王。这一请求获准后，1707年4月20日，马尔博罗乘马车从海牙出发，穿越德意志前往阿尔特兰施塔特。尽管声名显赫，但身为非君主身份的马尔博罗首先接触的是查理的首席文官顾问、实际上的首相皮佩尔伯爵。当这位英国人抵达时，皮佩尔故意以公务繁忙为由，让马尔博罗在马车里苦等半小时才缓步下阶相迎。马尔博罗从容应对：当瑞典人走近时，公爵突然下车戴帽，径自走过佯装未见，随后背对伯爵对着墙壁小解，让皮佩尔反遭等待。待整理衣冠后，他才以宫廷礼仪正式问候，双方平等地位就此恢复，继而入内进行了一小时会谈。</p>
<p class="indent">马尔伯勒在瑞典军营为期两天的访问中并未提出正式提议，只是试图探明国王的意图与军队的士气。他深知查理对德意志新教徒福祉的关切，便以英格兰的名义对此事业表达了最热忱的同情，同时也阐明英格兰的立场——在更为危险的 Catholic 敌人法国路易十四被击败前，不宜对 Catholic 皇帝施加压力。这位访客谨慎地考察了瑞典军队，注意到其火炮数量极少且缺乏英军视为常规的医疗体系。通过军官们的谈话，他确信瑞典必将对俄开战，且预计这场战役将异常艰难，至少持续两年。离开阿尔特兰施塔特时，马尔伯勒如释重负且对任务成果感到满意："<a id="c31-nts5a"/>但愿此次访问能彻底粉碎法廷对瑞典国王的所有期待。"</p>

<p class="extract">1707年，当这位凯旋的国王即将展开毕生最伟大的冒险时，他已不再是七年前横渡波罗的海迎战敌人的十八岁少年。查理的身形仍显年轻——五英尺九英寸的个头，窄腰宽肩——但面容已沧桑许多。椭圆形的长脸布满痘痕，常年风吹日晒使皮肤黝黑，眼角堆起细密的鱼尾纹。湛蓝眼眸更显沉静而透着诙谐，饱满的嘴唇总挂着洞悉世情的微笑。他不蓄须发，不戴假发，棕红短发向上梳起，勉强遮掩日益明显的秃顶。</p>
<p class="indent">国王的饮食极为简朴——早餐只有面包，若有黄油便用拇指抹着吃。正餐是肥肉、粗制蔬菜、面包和清水。他总用手指默默进食，很少超过十五分钟，长途行军时更直接在马背上用餐。</p>

<p class="indent">即便军队扎营时，查理也坚持高强度锻炼。阿尔特兰施塔特城堡的庭院里永远备着鞍马，只要心血来潮，他就会翻身上马疾驰数英里，尤其偏爱暴风雨肆虐的天气。若被困在室内，他便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的文风粗犷——信笺上总沾着墨渍和擦拭痕迹——更偏好口述信件，戴着皮手套的双手背在身后不停踱步，最后才抓起笔潦草地签上难以辨认的"查理"。</p>
<p class="indent">正是在逆境中，查尔斯变得愈发神采奕奕。挑战激发了他性格中的刚毅与果决——那些坚硬而无情的特质。随着战斗临近，这位君王昂首向前，周身散发着力量与决断的气场。此刻争论平息，王命必从。查尔斯不仅以王权服众，更以身作则令将士折服。军官士兵们见证了他的自律、他的无畏、他甘愿与士卒同甘共苦甚至承受更多艰辛的意志。他们不仅尊他为王，更钦佩其为人与为将之道。将士们已对他的指挥深信不疑。剑锋所指，万死不辞：凡他所命，无不可为。随着捷报频传，一种至高无上的信心，一种绝对的把握，逐渐深植于士卒与统帅心中。这种信念<a id="page417"/>反过来强化了查尔斯卓越的掌控力与从容的指挥艺术，使他既能与将士同乐，又不失王者威严。</p>

<p class="indent">查尔斯的刚毅执着既是其力量之源，亦是软肋所在。他固执地追逐目标，将其他考量尽数抛诸脑后。无论是追猎野兔、棋局攻杀还是推翻敌国君主，他一旦锁定目标便心无旁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与同时代另一位战场统帅威廉三世相似，查尔斯深信自己是代天行罚，惩戒那些发动"不义之战"之人。祈祷是他与瑞典军队每日必修的功课。军营中，士兵们每日两次应召祷告。即便行军途中，军号也会在晨七时与午后四时准时响起，全军止步。此刻每个士兵脱帽跪于道路中央，虔诚诵祷。</p>
<p class="indent">即便在这萨克森相对安逸的一年里，当士兵们在他周围养尊处优时，查理的生活依然简朴，全心投入战争。他住在阿尔特兰施塔特的城堡里，却如同宿营帐中，随时准备翌日拂晓的厮杀。他拒绝两位姐姐前来德国探访的请求，对祖母恳求他回国——至少短暂探望——的呼声充耳不闻，声称这会为将士们树立不良榜样。</p>

<p class="indent">在情欲方面，查理始终保持着禁欲态度。"<a id="c31-nts7a"/>战争期间我已与军队缔结婚约，"这位国王宣称；他同时立誓在战事持续期间绝不近女色。在查理看来，这种苦行僧式的自律是军事统帅的必要品质，但这却引发了关于瑞典国王性取向的猜测。查理一生与女性接触甚少：六岁离开母亲后，他便在男性环境中成长。他虽爱欣赏美丽少女，青春期时也曾与一位乐队首席之妻有过暧昧，却从未动过真情。戎马倥偬间，查理常给<a id="page418"/>姐姐们和祖母写信，但整整十七年未见任何女性亲属，待他重返瑞典时，祖母与长姐皆已离世。当国王在社交场合遇见淑女时，举止礼貌却疏离。他从不主动接近女性，可能时便避而远之——似乎这总令他窘迫不安。</p>
<p class="indent">岁月流逝，国王对女性的淡漠愈发明显。当军队在萨克森休整那年，许多瑞典士兵留下了私生子，但这位二十五岁国王的大本营却从未传出任何绯闻。后来查理作为"囚徒贵宾"滞留土耳其的五年间，漫长夜晚都献给了莫里哀戏剧和室内音乐会，依然不见女性踪影。或许因长期压抑情欲，他最终丧失了对爱情与女性的兴趣。</p>

<p class="indent">若说他不近女色，是否意味着他好男风？并无证据佐证。战争初期查理独寝，后来虽有侍童睡在房中，但正如彼得大帝的勤务兵常伴左右——沙皇偶尔还会枕着年轻侍卫的腹部小憩——这些都不构成判定两人有同性恋倾向的依据。</p>

<p class="indent">对于查理，我们只能说那吞噬他的熊熊烈焰已成执念，焚尽了其他所有欲望。他是纯粹战士，为瑞典、为军队选择铁血人生。女性代表着柔软与干扰，而他毫无性经验；或许他本能畏惧情欲的洪荒之力，故而始终克制不去触碰。就此而言，查理十二世确属异类。但我们早该明白，这位瑞典国王本就在诸多方面异于常人。</p>
<p class="extract">彼得对奥古斯特被废黜以及斯坦尼斯瓦夫当选加冕的反应，是立即将自己的宫廷弄臣加冕为瑞典国王。但他深知波兰局势对俄罗斯生死攸关。这些年来，沙皇逐渐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狂人——查理铁了心要推翻奥古斯特，而这位瑞典国王对俄国的入侵必将推迟到其在波兰取得胜利之后。因此，意识到维系奥古斯特政权与自身利益<a id="page419"/>休戚相关，彼得不惜将俄国金钱与军队源源不断注入波兰，只为保住萨克森选帝侯的王位。只要战火还在波兰燃烧，俄国就能免于兵燹之灾。</p>

<p class="indent">当奥古斯特被迫放弃王位主张时，彼得开始物色替代人选——不要傀儡，而要一位既能治国又能统兵的强势君主。他首选当时正值声誉巅峰的当世名将之一萨伏依的欧根亲王。欧根虽感谢沙皇厚爱，却表示需遵从其主君皇帝旨意；随即致信约瑟夫皇帝，表明基于二十年来对君主的效忠，他将决定权完全交由皇帝定夺。约瑟夫陷入两难：他既清楚这位忠诚干练的部下若成为波兰国王将带来的益处，又不敢触怒查理，更明白任命欧根将引发其与斯坦尼斯瓦夫的战争（查理必会支持后者）。于是他暂缓决定，回信彼得称因欧根即将出征新战役，此事需待来年冬季再议。</p>

<p class="indent">彼得等不及了。眼见查理大军在萨克森整装待发，若要拥立亲俄的波兰新王就必须争分夺秒。他转而接触前国王扬·索别斯基之子詹姆斯·索别斯基，却遭婉拒。后又与曾领导匈牙利反抗皇权的爱国者拉科齐·费伦茨谈判，对方表示只要彼得能说服波兰议会献上王冠便愿接受。但未及推进，计划便无疾而终——查理已挥师离开萨克森，直扑俄国而来。</p>
<p class="extract">奥古斯特的退位使彼得最初的三位盟友中失去了第二位。正如彼得后来所说，"<a id="c31-nts8a"/>这场战争的重担完全落在了我们肩上"。在独自面对瑞典人时，彼得加紧努力向查理提出和平解决方案，若不可行，则寻求能帮助他避免——被当时大多数欧洲人认为——必然失败的盟友。</p>

<p class="indent">为寻求调停者或盟友，彼得向当时分裂欧洲的大战双方都发出了请求。1706年，安德烈·马特维耶夫向荷兰议会提议：若海上强国能说服瑞典与俄国议和，沙皇将为其提供三万精锐部队对抗法国。由于荷兰未予回应，彼得又向两个中立国普鲁士和丹麦寻求调停帮助，这些尝试同样无果而终。最终在1707年3月，彼得向路易十四递交提案，承诺若太阳王能成功调停俄瑞争端，彼得将提供俄军助其对抗英国、荷兰和奥地利。彼得向瑞典提出的条件是：完全割让多尔帕特，并支付巨款以保留纳尔瓦，仅坚持保有圣彼得堡和涅瓦河。路易十四答应尝试斡旋。</p>

<p class="indent">彼得同时向英国伸出橄榄枝。早在1705年安妮女王的新任大使查尔斯·惠特沃斯抵达莫斯科时，彼得就希望他能说服君主充当波罗的海调停者。惠特沃斯虽对彼得抱有好感，但其公文始终未能促使英国政府为沙皇进行外交斡旋。1706年底，彼得决定直接向伦敦请愿，指示马特维耶夫从海牙亲赴英国首都，要求女王以战争威胁瑞典——除非查理与俄国议和。彼得将和谈条款全权交由女王拟定，仅坚持必须保留俄国在波罗的海的祖传领地——即英格利亚与涅瓦河流域。若正式谈判失败，马特维耶夫需暗中游说英国重臣马尔博罗与西德尼·戈多尔芬。彼得对此现实地表示："<a id="c31-nts9a"/>我不认为能收买马尔博罗，因为他富可敌国。但你不妨承诺给他二十万甚至更多。"</p>
<p class="indent">马特维耶夫在离开荷兰前往英国前，于海牙会见了马尔伯勒公爵。会谈结束后，公爵给伦敦的戈多尔芬写信道：</p>
<div class="block">
<p class="bl_nonindent"><a id="c31-nts10a"/>莫斯科大使前来拜访，多次表达其君主对女王陛下的崇高敬意……作为证明，他已决定将独子送往英格兰[接受教育]……望女王陛下能……[应允]此事；因我方确无可能在其谈判条款中给予任何让步。</p>
</div>
<p class="indent">因此，马特维耶夫的使命在开始前就胜算渺茫——马尔伯勒公爵的表态已然一锤定音。但外交的精髓在于让各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位公爵非但没有劝阻马特维耶夫前往伦敦，反而将自己的"游隼号"游艇借给这位大使横渡英吉利海峡。</p>

<p class="indent">1707年5月，马特维耶夫抵达伦敦时受到了礼遇，但很快意识到事情难有转机。他在致函新任总理大臣戈洛夫金（接替戈洛温职位）时预警进程将十分缓慢：<a id="c31-nts11a"/>"此地并无专制君权"，未经议会批准，女王寸步难行。直到九月，安妮女王才终于召见俄国大使。她表示愿意通过将俄国纳入大同盟来实现英俄结盟，但前提是<a id="page421"/>必须获得现有盟友荷兰与哈布斯堡帝国的默许。在这段延宕期间，马尔伯勒从荷兰来信称正全力说服国会同意与俄结盟，这束微光始终支撑着马特维耶夫的希望。</p>
<p class="indent">战局正急转直下——八月间查理十二已从萨克森启程，开始这场令俄国人忧惧已久的远征——马特维耶夫的焦虑与日俱增。"<a id="c31-nts12a"/>此间内阁手段之精妙，纵是法兰西人在阴谋诡计方面亦难企及，"他在致莫斯科的信中写道，"那些圆滑空洞的辞令，徒然耗费我们宝贵时光。"十一月马尔伯勒公爵亲返伦敦，马特维耶夫于其抵达当晚便登门拜访，恳请这位公爵以诚实君子之风摒弃虚言，明示沙皇能否期待英国施以援手。马尔伯勒再次闪烁其词。</p>

<p class="indent">与此同时，俄国正通过另一条渠道——担任欧陆外交代理的胡伊森——尝试与马尔伯勒接触。据胡伊森禀报，公爵曾暗示若俄国愿以巨额金钱与封地相赠，他可促成英国援俄。戈洛夫金将此事奏报彼得时，沙皇当即拍板："告知胡伊森，若马尔伯勒欲得俄国公国，可任择基辅、弗拉基米尔或西伯利亚三者之一相赠。更可许诺：倘能说动安妮女王助朕与瑞典缔结有利和约，除授予圣安德烈勋章与欧洲最大红宝石外，其有生之年每年还可获五万杜卡特作为封地岁入。"</p>

<p class="indent">然马特维耶夫与胡伊森的双线交涉均无进展。直至1708年2月，当查理十二大军已渡过维斯瓦河直逼莫斯科时，马特维耶夫发出最后结盟呼吁，依然石沉大海。四月彼得致函戈洛夫金："<a id="c31-nts13a"/>关于安德烈·马特维耶夫，朕早言其当归，因彼处（即伦敦）唯余谎言与耻辱。"</p>
<p class="extract">查尔斯坚决拒绝考虑与俄罗斯进行任何和平谈判。他回绝了法国的调停提议，声称不相信沙皇的承诺；彼得已将英格利亚亲王头衔授予缅希科夫，这一事实表明沙皇无意归还该省，因此不可能真心寻求和谈。当有人提议彼得可能通过补偿瑞典以保留波罗的海沿岸部分征服领土时，查尔斯回应道："我绝不会用俄罗斯的金钱出卖我的波罗的海臣民。"彼得提出归还除圣<a id="page422"/>彼得堡、施吕瑟尔堡-诺特堡及连接两地的涅瓦河之外的所有利沃尼亚、爱沙尼亚和英格利亚地区时，查尔斯愤然宣称："<a id="c31-nts14a"/>我宁愿战至最后一个瑞典士兵，也绝不放弃诺特堡。"</p>

<p class="indent">在这段彼得试探性和平提议与查尔斯断然拒绝的入侵前奏期，双方存在一个举世皆知的根本分歧：圣彼得堡。彼得为保住这个出海口愿意放弃一切，而查尔斯则坚持必须先与俄军决战才可能让步。因此，为了一座当时不过是由木屋群、土墙堡垒和原始船厂构成的圣彼得堡，战争仍在继续。</p>

<p class="indent">事实上，谈判对查尔斯毫无意义。正值功业巅峰的他——欧洲各国争相示好，麾下精锐之师蓄势待发，既定战略至今贯彻无阻——怎可能将祖父查理十世与沙皇阿列克谢签订庄严条约时仍属瑞典的领土（如今不过是被俄军趁瑞典君臣不备暂时占据）拱手相让？这不仅有辱尊严，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远征俄罗斯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军事行动。在波兰的岁月里，他始终深陷欧洲政治的漩涡，而今只需利剑出鞘便可一决乾坤。尽管率军深入俄罗斯腹地千里之遥风险巨大，但若瑞典国王能站在克里姆林宫口授世代延续的俄瑞和约，回报同样不可估量。或许风险未必如想象中可怕——在瑞典及西欧人眼中，俄罗斯军队仍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纳尔瓦战役的阴影挥之不去，彼得后来在波罗的海的胜利都未能扭转世人认为俄军无法抗衡西方正规军的刻板印象。</p>
<p class="indent">查尔斯性格中还带有弥赛亚式的救世主情结。在他看来，彼得必须像奥古斯特斯那样受到惩罚：这位沙皇必须从俄罗斯皇位上退下。当斯坦尼斯劳斯因波兰人民的苦难而力主和平时，查尔斯回应道："<a id="c31-nts16a"/>这位沙皇尚未屈辱到足以接受我开出的和平条件。"随后他再次回绝斯坦尼斯劳斯："<a id="c31-nts17a"/>只要这个毫无正当理由就发动战争的不义之君仍是邻国统治者，波兰就永无宁日。我必须亲率大军前往莫斯科，将他也废黜下台。"查尔斯继续谈论着要在莫斯科恢复旧制度，废除各项新政，尤其是解散那支新式军队。"莫斯科公国凭借引进外国军事纪律崛起的强权，必须被彻底粉碎。"国王如此宣告。启程远征莫斯科前夕，他竟兴致勃勃地对斯坦尼斯劳斯说："希望<a id="c31-nts18a"/>索别斯基亲王能永远效忠于我们。陛下难道不认为他将成为俄罗斯最杰出的沙皇吗？"<a id="page423"/></p>

<p class="extract">查尔斯从一开始就明白远征俄罗斯绝非易事。这意味着要穿越广袤起伏的平原，深入绵延数英里的密林，横渡多条宽阔河流。事实上，莫斯科和俄罗斯腹地仿佛受到天然屏障的保护。部队必须接连跨越南北走向的天堑：维斯瓦河、涅曼河、第聂伯河、别列津纳河。虽然查尔斯与幕僚们根据波兰地图和奥古斯特斯赠送的俄罗斯新地图制定了行军路线，但实际路线严格保密，就连负责地图事务的军需总监吉伦克鲁克也不清楚最终选择了哪条路线。</p>

<p class="indent">第一种可能方案是进军波罗的海，收复被俄军占领的原瑞典省份——这也是驻萨克森的瑞典总部多数军官猜测国王会采纳的计划。这样的军事行动既能洗刷失地之辱，又可夺取彼得正在建设的新城与港口，将俄军逼退内陆，对痴迷海洋与圣彼得堡的彼得构成沉重打击。沿波罗的海沿岸大举推进的军事优势在于：查尔斯军团左翼濒海行进，能便捷获取来自瑞典本土的海上补给与增援。此外，驻守波罗的海地区的部队还能增强其军力——里加的莱文豪普特部近1.2万人与芬兰的吕贝克尔部1.4万人已做好进攻圣彼得堡的准备。但波罗的海攻势也存在弊端：这些瑞典省份历经七年战火已满目疮痍，农田焚毁，城镇因战争与瘟疫十室九空。若再沦为战场，必将彻底荒废。比同情心更重要的是，查尔斯意识到即便完全收复整个海岸线，让瑞典旗帜飘扬在彼得保罗要塞上空，也未必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彼得仍将稳坐莫斯科皇位，俄罗斯的威胁只是暂时消退，这位精力充沛的沙皇迟早会再度向海洋扩张。</p>
<p class="indent">因此，向波罗的海进军的计划被否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大胆的方案：直捣俄罗斯心脏莫斯科。查理十二世认定，只有通过一次深入突袭——让他亲自率军攻入克里姆林宫——才能为瑞典赢得持久和平。</p>

<p class="indent">当然，绝不能让俄国人察觉这一意图。为<a id="page424"/>诱使沙皇相信目标仍是波罗的海地区，瑞典在此区域策划了重要的辅助军事行动。当查理主力部队开始横穿波兰向东挺进，俄军从波罗的海沿岸调兵增援波兰和立陶宛时，驻守波罗的海的瑞典军队将立即发起攻势：吕贝克尔指挥的芬兰军团将沿卡累利阿地峡南下，直取施吕瑟尔堡、涅瓦河和圣彼得堡。随着瑞典主力部队的推进牵制了里加附近对抗莱文豪普特的俄军，查理将调遣这支队伍护送大型补给车队从里加南下，与主力军会合并为其进军俄国首都的最后阶段提供补给。</p>

<p class="extract">与此同时，在萨克森各城镇驻扎瑞典军团的地区，战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在农舍谷仓闲置数月的士兵们重新集结成小队和排级单位。成千上万新兵涌入征兵站，其中多为德意志新教徒。西里西亚的新教徒们迫切渴望为这位反对天主教统治、支持新教事业的君主效力，征兵亭前很快挤满了应征者，瑞典军士只需择优录取。</p>
<p class="indent">在这些新志愿者的增援下，这支进入萨克森时仅有19,000人的军队现已壮大至32,000余人。此外，还有9,000名来自瑞典的新兵正在瑞典波美拉尼亚训练，准备在主力部队进入波兰后加入。届时，查理军队的总兵力将达到41,700人，包括17,200名步兵、8,500名骑兵和16,000名龙骑兵。许多龙骑兵是新招募的德国人，虽未必缺乏实战经验；作为龙骑兵，他们本质上是骑马的步兵，可根据战况选择徒步或骑马作战。最后还有军医、牧师、军官仆役及文职人员。另有数百名当地雇用的平民车夫负责运输补给和弹药，他们不属于正规军编制。</p>

<p class="indent">若加上驻守立陶宛和芬兰的莱文豪普特与吕贝克尔麾下26,000名待命士兵，这支准备进攻俄罗斯的大军总数接近70,000人。这支军队正被锤炼成可怕的战争机器：外籍新兵接受瑞典式战斗训练，学习瑞典军鼓信号，并配备瑞典制式武器。全军完成装备更新——换装更轻便尖锐的"卡尔十二世剑"取代先王遗留的笨重武器；多数营已列装<a id="page425"/>现代燧发枪，骑兵也配备了燧发手枪。虽为战役储备了大量火药，但瑞典军队一如既往地重视白刃战。</p>

<p class="indent">萨克森的裁缝们正忙着为这些骄傲的饱食之师缝制瑞典新军装。那些初入萨克森时穿着破旧军服、被形容像吉普赛人的瑞典老兵，如今换上了新靴子与蓝黄相间的新制服，外披深蓝或灰色斗篷。部分骑兵团的布质马裤改为更适合长期骑行的麋鹿皮制品。从瑞典运来的新《圣经》与赞美诗集，医疗物资持续囤积。各团辎重车里满载食物配给：瑞典士兵每日享有近两磅面包、两磅肉、两夸脱半淡啤酒，另配豌豆谷物、盐、黄油及每周发放的烟草。</p>
<p class="indent">八月中旬，万事俱备。查理下令所有潜入瑞典军营的女性离开，随后为全军主持了庄严的祈祷仪式。1707年8月27日凌晨四点，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从阿尔特兰施塔特策马出发，开启了他最伟大的冒险征程。身后欢腾的士兵与骏马如洪流般涌动，这支瑞典史上规模最庞大、装备最精良的军队正浩荡前行。八月末的萨克森道路上，蓝黄相间的绵长纵队在尘土中前进的景象令人震撼。"<a id="c31-nts19a"/>在凡人眼中，这些勇敢健壮、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战士简直不可战胜，"一位瑞典观察者激动地写道。<a id="c31-nts20a"/>"我无法形容瑞典军队多么壮观：身着蓝黄制服的士兵个个膀大腰圆、体格健壮，"一位萨克森人记录道，"所有德意志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无与伦比。莱比锡的妇女们悲痛欲绝，她们不仅哭泣呐喊，更在分别时昏厥倒地......周边小镇莫不如此......我军将士在此类事务上的放纵程度令人难以置信。有些人——不，应该说所有人——都被宠坏了。若有朝一日他们返乡，我真同情那些要迎接这些骄纵丈夫的妻子们；即便是我最憎恶的姑娘，我也绝不建议她嫁给这些军官——哪怕对方是上校团长。"</p>

<p class="indent">行军第一阶段穿过新教西里西亚地区时，这场艰苦战役的开端竟成了凯旋游行。因查理重开新教教堂的当地民众，将这位国王视为救世主。人群涌向军营每日的露天礼拜，只为一睹英雄风采。查理跪在士兵中祈祷的画面深入人心，许多毫无军事训练的年轻人<a id="page426"/>追随着军队，仿佛这是支路过的十字军。查理欣然接纳甚至陶醉于这种拥戴，他指示随军牧师只选用德语翻译的赞美诗，以便访营民众能跟着旋律合唱。</p>

<p class="indent">国王即将展开的战役，将对他打造的战争机器进行终极考验。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场史诗般的远征。要将大军从欧洲腹地的德意志纵深地带向东推进一千多英里直抵莫斯科，需要汉尼拔或亚历山大大帝般的胆识。三年前马尔伯勒公爵在布伦海姆战役前沿莱茵河著名的进军，不过是从尼德兰向巴伐利亚推进了250英里。且英军始终沿着人口稠密区行军，紧邻运输补给的大河——若战况不利，随时可登船顺流撤回原基地。而查理开启的征途长度是其四倍，要穿越平原、沼泽、森林与河流，沿途人烟稀少道路匮乏。一旦遭遇不测，除步行撤退外别无他途。</p>
<p class="indent">然而查理自己的态度不仅充满自信，甚至可说是轻松惬意。当瑞典的步兵纵队、骑兵队、火炮和补给车队还在萨克森的道路上行军时，查理仅带着七名瑞典军官微服潜入德累斯顿，与曾经的敌人奥古斯特选帝侯共度了一个下午。查理的突然造访让选帝侯来不及更衣，后者当时还穿着晨袍。两位君主相互拥抱，奥古斯特披上外套后，他们便沿着易北河策马同游。这对表兄弟的会面十分愉快——尽管六年前正是这位表兄率先发动进攻，而查理多年来跨越波兰平原穷追不舍只为将其废黜，但此刻他心中已无半点芥蒂。既然奥古斯特已受到惩罚，查理对他的态度便如阳光般和煦。临别前，查理参观了九年前令彼得大帝流连忘返的"绿穹珍宝馆"，并探望了他的姑妈——萨克森选帝侯遗孀、奥古斯特的母亲。这是瑞典国王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姑妈与表兄。<a class="hlink" href="#c31-ftn37" id="c31-ftn37a"><sup class="frac">*</sup></a> 尽管气氛融洽，随行人员仍对国王仅带七人就深入敌国首都的鲁莽决定忧心忡忡。查理后来笑着打消了他们的顾虑："<a id="c31-nts21a"/>根本不必担心。<a id="c31-nts22a"/>大军正在挺进。"</p>
<div class="footnote">
<p class="footnote" id="c31-ftn37"><a class="hlink" href="#c31-ftn37a">*</a> 事实上，在查理三十六年的生命里，奥古斯特是瑞典国王唯一会晤过的同等级君主。</p>
</div></body>
</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