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5960616263646566676869707172737475767778798081828384858687888990919293949596979899100101102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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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彼得大帝:生平与时代》</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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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dy><h1 class="chapter" id="c37"><a id="page490"/>37<br/><br/>波尔塔瓦</h1>
- <p class="nonindent">6月27日是个星期日。傍晚祷告结束后,查理将瑞典的将军们和上校们召集到病榻前,宣布他计划在次日发动决战。他承认彼得的军队数量占优,但只要采用大胆战术就能扭转劣势。瑞典人似乎已将俄军诱入理想位置——彼得的大军背靠河流与陡峭悬崖,仅剩佩特罗夫卡渡口作为退路。若能切断这条退路,俄军将陷入绝境。长久以来追寻的战胜彼得的机会终于出现,而沙皇本人亲临前线,或许还能意外俘获更大的战利品。</p>
- <p class="indent">实际参战的瑞典军队规模,较两年前离开萨克森时已折损近半。如今仅剩24个步兵营和17个骑兵团,总计2.5万人,其中部分士兵还带着旧伤和去年冬天的冻疮。步兵指挥官雷文豪普特主张全军压上,但查理执意分兵:2000步兵留守波尔塔瓦围城工事防备守军突袭;2500骑兵保护辎重车队;另有1500名步骑混编部队分散在沃尔斯克拉河下游各处,协助哥萨克巡逻队防范俄军渡河。马泽帕与戈尔迪延科麾下的6000哥萨克未被列入作战计划,查理严令其远离主战场——这些纪律涣散的部队只会干扰瑞典精锐的战术协同。最终,与42000俄军对阵的瑞典部队仅剩19000人。</p>
- <p class="indent">尽管查理本人将随军出征,但他的角色主要是象征性和鼓舞士气的。国王将与步兵同行,由两匹马驮着的轿辇承载。为防止马匹躁动失控或中弹受伤,还专门指派了二十四名近卫军组成的小队随行,必要时负责抬运轿辇。因此,尽管国王亲临战场意义重大——让以寡敌众的士兵们知道君主与他们同在——但实际上查理完全无法自主行动。仰卧在轿辇上的他视野受限,只能看见天空和近处的树梢,根本不可能在重大战役中追踪或指挥野战军的动向。</p>
- <p class="indent">由于查理身体抱恙无法骑马坐镇,军权不得不下放。军队指挥权自然落在瑞典王国内仅次于国王的资深军官雷恩斯科尔德肩上。这位既是查理本人的军事导师,又是其最经验丰富、最受信任的麾下将领。事实上,雷恩斯科尔德确属杰出统帅,既在弗劳斯塔特大获全胜,又曾在克利索夫和戈洛夫钦战役中展现骑兵指挥才华。但如今他要执掌的却是国王亲率的军队——而国王本人仍在军中。这种微妙处境本就棘手,加之瑞典军营中几位核心将领的个性更让局面复杂化。</p>
- <p class="indent">首当其冲的正是雷恩斯科尔德自身的性格问题。这位五十八岁的老将——比查理年长三十余岁——体格魁梧、脾气火爆,既有惊人的工作精力,又对查理绝对忠诚。部下常抱怨这位陆军元帅傲慢无礼,其言辞之锋利确有缘由:当同龄军人早已解甲归田时,他已在战场连续征战九年未得休整。与国王一样,他历经每个夏秋的征伐,每个寒冬的驻守,从未考虑过休假。长期睡眠不足、饮食粗劣、持续高压使他变得易怒紧张实属情理之中。他缺乏查理那种用温和言辞与微笑实施责备的技巧——那种能让犯错者此后竭力效忠的御下之道。</p>
- <p class="indent">伦斯基尔德尤其对身旁的两个人感到恼火。他厌恶战地总理府的最高文官皮佩尔——这个总在外交场合提出非军事考量的家伙出现在军事会议上,不断插嘴的模样简直令他火冒三丈。更让这位陆军元帅如鲠在喉的是:倘若国王遭遇不测,皮佩尔将依法接管野战政府,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p>
- <p class="indent">但最令他憎恶的当属列文豪普特。这位霉运缠身的辎重指挥官性情阴郁固执,每当伦斯基尔德不耐烦地呵斥他时,他那易怒的脾气就会变本加厉。战场上的列文豪普特倒是位沉着果敢的将领,其步兵指挥才能仅次于查理十二世本人,正如伦斯基尔德的骑兵战术冠绝瑞典。因此查理任命这两人共同指挥波尔塔瓦战役本在情理之中,却错误地忽视了他们水火不容的性格。当国王与伦斯基尔德敲定作战方案时,理所当然认为元帅会向身兼步兵统帅与副指挥官二职的列文豪普特传达全局部署——毕竟后者需要根据战况随机应变。但伦斯基尔德因厌恶交谈而拒绝透露任何信息,而列文豪普特听取命令时总带着傲慢轻蔑的神情,仿佛只有对查理的忠诚才能迫使自己忍受这个蠢货的指令。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陆军元帅,最终导致波尔塔瓦战役前夕,他压根没告知列文豪普特次日的作战计划。</p>
- <p class="indent">这种混乱在战场上酿成了致命后果。究其根源,在于缺少那位能凌驾于私人恩怨之上、令人绝对服从的核心统帅。战后列文豪普特也意识到了这点:"<a id="c37-nts1a"/>愿上帝保佑我们仁慈的国王未曾负伤",他叹道,"否则结局断不会如此。"</p>
- <p class="extract">由查理和雷恩斯基尔德制定的瑞典作战计划,是在黎明前夕以迅雷之势发动突袭,快速穿越俄军多面堡,无视守军可能发射的火力。突破防御工事后,瑞典纵队将向左迂回,直扑俄军主营前的开阔平原。步兵将沿平原西侧推进至彼得掘壕固守的军队西北方,同时瑞典骑兵将肃清战场上的俄军骑兵。当全军抵达俄军与彼得罗夫卡渡口之间的预定位置后,整个瑞典军队将向右转向布阵。若此计奏效,俄军将被困在河岸边的营地中——背后是陡峭的悬崖,而瑞典军已横亘在他们通往彼得罗夫卡的退路上。若俄军不敢应战,就只能坐守堑壕,最终弹尽粮绝。</p>
- <p class="indent">勒文豪普特麾下仅七千人的步兵被分为四个纵队:左翼两个纵队含十个营,右翼两个纵队含八个营。国王及其担架将随完全由近卫军组成的左翼第一纵队行动。左翼第二纵队由卡尔·古斯塔夫·罗斯少将指挥,右翼两个纵队则分别由伯恩特·斯塔克尔伯格将军和阿克塞尔·斯帕雷将军统领。骑兵中队分为六支纵队,由克鲁兹统一指挥。瑞典军尚能使用的三十门火炮中,大部分被留在围攻工事或辎重队——这 partly 是雷恩斯基尔德的决定。这位骑兵出身的将领厌恶火炮,认为拖拽火炮通过多面堡会拖慢他要求的急行军速度。更何况当时既无时间架设炮位,火药也因前一个冬季的潮湿天气而大半失效。最终瑞典军只携带了四门火炮。雷恩斯基尔德期待用刺刀与马刀一决胜负。</p>
- <p class="indent">在这个短暂的夏夜,晚上十一点夜幕降临时,瑞典步兵悄然拔营向集结点进发。查理重新包扎了受伤的脚,身着全套军装,完好的右腿蹬着带马刺的长靴。他在担架旁放出了鞘的佩剑。担架穿过绵长的行军队伍,被抬至近卫军营集结地。在这里,他看到身披斗篷的雷恩斯基尔德、派珀、勒文豪普特等将领正在低声商议。乌克兰夏夜的月光黯淡,短暂的夜色格外深沉。</p>
- (注:根据用户要求,保留原文HTML标签及特殊标记<a id="page493"/>,译文采用学术著作风格的军事术语处理,如"redoubts"译为"多面堡"、"entrenchments"译为"堑壕"等,并保持战役叙述的节奏感)
- <p class="indent">午夜时分,夜色最浓之际,席地而坐或卧的士兵们开始列队。黑暗中各营整顿编队时出现了些许混乱,褪色打满补丁的军服在两年征战后已难辨制式。为与敌军区分,每名瑞典士兵都在帽檐插上草茎,军中还传开了"仰仗神恩"的瑞典语口令以备辨识。四个步兵纵队集结完毕后,士兵获准坐下休整,等待骑兵部队汇合。这次延误比预期更久——往常由伦斯基尔德娴熟指挥的骑兵中队,如今因他升任全军统帅而调度脱节,普什卡里夫卡营地马匹装鞍与六支骑兵纵队的编组都未能按时完成。</p>
- <p class="indent">等待期间,瑞典将领们听见俄军阵地传来新的"敲击劈砍"声,这动静比最初六座棱堡的防线近得多,显然俄国工兵正在两军交界处施工。为查明情况,伦斯基尔德亲自策马侦察。</p>
- <p class="indent">朦胧晨光中,这位陆军元帅发现了骇人的状况:俄军彻夜抢筑的四座新棱堡,竟与原有六座呈直角排列,沿波尔塔瓦大道直插瑞典军营方向。这些工事将迫使瑞典进攻部队分裂为两翼,在通过棱堡侧翼时暴露在俄军交叉火力之下。伦斯基尔德注意到最近的两座棱堡尚未完工,此时施工的俄军已发现侦察小队。随着一声呐喊、几发枪响,俄军阵地预警鼓声骤然擂动。他火速返回查理十二世的担架旁召开军事会议。天光渐亮,迟来的骑兵虽至,突袭优势却正急速流失。伦斯基尔德主张按原计划即刻进攻,否则只能取消整个作战方案。</p>
- <p class="indent">尽管查理十二世无法亲自侦察,但他始终主张进攻。他同意了作战计划,命令迅速下达。步兵营重组为五个纵队,其中四位指挥官受命快速通过新建棱堡,无视其火力,按原计划在平原上列阵。第五纵队由四个营组成,负责包抄并攻占四座新棱堡。瑞典军队的推进路线被突出的棱堡防线分割,如同溪流被巨石阻隔般分流绕行,而中路的进攻浪潮将直扑新障碍,力求将其冲破。</p>
- <p class="indent">当瑞典将领紧急发布新指令时,天色已现鱼肚白。俄军前沿棱堡火炮齐鸣时,瑞典步兵仍在重整队形。炮弹犁入静止的密集方阵,一名上尉、两名掷弹兵和四名火枪手当场毙命。部队必须立即行动。凌晨四点,朝阳刚掠过东侧树梢,瑞典军队完成重新部署,雷恩舍尔德下达了进军令。波尔塔瓦战役就此打响。</p>
- <p class="extract">七千名瑞典步兵组成深蓝色长方阵,齐刷刷上刺刀向俄军棱堡推进。左翼纵队后方是瑞典骑兵队列,有人身着蓝底黄边制服,也有人穿黄底蓝边军装。骑兵勒紧缰绳控制速度以免超越步兵,但前锋中队中,初升阳光已在出鞘的剑刃上跃动。主力部队绕过棱堡之际,中央步兵纵队抵近第一座棱堡,瑞典掷弹兵冲过未完工的土垒,在惨烈白刃战中刺杀守军。要塞迅速陷落。当瑞典步兵攀上第二座棱堡射击突刺时,其命运如出一辙。<a id="page495"/>部分连队夺取两座棱堡后撤回绕行部队,其余士兵则准备进攻第三座棱堡——此时罗斯将军麾下两个营已对其发起攻势。</p>
- <p class="indent">在进攻第三、第四座多面堡时,战局出现了危险的转折。第三座多面堡守军英勇抵抗,首次冲锋的瑞典部队被击退。随着更多兵力投入,最终六个瑞典步兵营在这道障碍前挤作一团。仿佛瑞典军在快速通过多面堡时,衣角被荆棘钩住,越是挣扎缠得越紧,逐渐背离了最初作战目标。</p>
- <p class="indent">症结在于伦斯彻尔德为保密而未向下级传达作战计划。罗斯始终不明白自己的首要任务仅是牵制守军,掩护主力从两侧通过。当进攻受挫时,他本应撤出战斗向后方集结点转移,却固执地重整队形再次强攻。二次受挫后更变本加厉增兵,最终将六个营(2600人)的精锐步兵白白消耗在这个次要目标上。夺取多面堡成了罗斯唯一执念,他对主力动向竟一无所知。瑞典军的首轮进攻就这样埋下了致命失误。战后复盘时,列文豪普特指出全军(包括罗斯部)本应完全避开中央多面堡快速通过。被俘至俄国后,伦斯彻尔德也承认失策:"<a id="c37-nts2a"/>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连战后拒绝苛责部将的查理十二世也痛心坦言:"<a id="c37-nts3a"/>此役侦察工作确有疏漏。"</p>
- <p class="indent">正当多面堡周边激战正酣,缅希科夫率领两列密集的俄国龙骑兵突然从堡垒间杀出,直扑瑞典步兵。瑞典军见状高呼"骑兵迎战",马队立即组成楔形阵,膝盖相抵快步迎击。两军骑兵在堡垒间隙交锋时,两万柄出鞘马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冽。炮声轰鸣、手枪射击与刀剑相击声中,漫天尘土飞扬。这场混战持续近一小时,双方寸步不让。杀得兴起的缅希科夫将缴获的十四面瑞典军旗快马送至彼得大营,同时急谏沙皇立即全军压上,依托多面堡防线决战。彼得仍忌惮瑞典军战力,难以置信缅希科夫部能<a id="page496"/>取得如此战果,两次严令这位悍将收兵撤退。亲王最终不情愿地服从,率主力在鲍尔指挥下(龙尼身负重伤)转向北面的俄军大营侧翼,自率小股部队退至左翼。俄军壁垒后的炮兵以密集火力掩护骑兵撤退,有效遏制了瑞典骑兵的追击势头。</p>
- <p class="center" id="m08"><img alt="" src="images/Mass_9780307817235_epub_008_r1.jpg"/></p>
- <p class="indent">与此同时,伦斯彻尔德未能向下属指挥官充分传达作战意图,导致战场其他区域陷入混乱。右翼由列文豪普特亲自指挥的六个瑞典步兵营,其原定任务仅是绕过堡垒群与主力部队会合,却在骑兵激战掀起的烟尘中迷失方向,同时遭到俄军堡垒火枪与火炮的毁灭性打击。为保全部队,列文豪普特将行军路线大幅右移,试图脱离烟霾笼罩区并规避俄军射程。随着其部队不断向东偏移,右翼与主战线之间逐渐撕开巨大缺口。实际上,未获全局作战简报的列文豪普特一心只想率步兵纵队突进攻击俄军主力,全然忘记或忽视了元帅要求保持平行推进的基本命令。在穿越最后一道堡垒线后,因右翼地形更为平坦,他再次率部大幅右转——这支六千人的部队每前进一步,就与主力部队相距更远。列文豪普特甚至暗自庆幸能摆脱伦斯彻尔德,他此前曾抱怨这位上司待他"如同使唤仆役"。</p>
- <p class="indent">此刻列文豪普特部队的推进方向直指俄军主力设防营地。这座巨型营地早已严阵以待,当瑞军进入射程时,堡垒上的俄军炮兵立即开火。但获得行动自主权的列文豪普特毫不畏惧,仍以教科书般的标准阵型,率领六个营约两千四百人向三万俄军驻守的防线推进。在距俄军壕沟仅火枪射程之距时,一道意外出现的深谷阻断了前进路线。这位将军毫不气馁,立即指挥部队迂回障碍,甚至兴致勃勃地准备带头冲过俄军壁垒,上演一场悬殊悬殊的冲锋。</p>
- (说明:译文处理要点:
- 1. 军事术语统一:"redoubts"译为"堡垒群","rampart"译为"壁垒"符合军事语境
- 2. 人物心理刻画:"enormously pleased"译为"暗自庆幸","cheerfully preparing"译为"兴致勃勃"增强文学性
- 3. 数字对比强化:"2,400 men into the midst of 30,000"译为"两千四百人向三万俄军"突出兵力悬殊
- 4. 长句拆分:将原文复合句按中文习惯拆分为多个短句,如加入破折号解释行军路线偏离后果
- 5. 文化适配:"like a lackey"译为"如同使唤仆役"更符合中文表达习惯)
- <p class="indent">与此同时,在列文豪普特所在战场远端棱堡群的左侧,由伦斯彻尔德亲自指挥的瑞典主力部队——这是三路纵队中唯一按原计划行进的部队——已趁着俄军骑兵撤离战场之机,迅速通过棱堡群侧翼。尽管遭受侧射火力的杀伤,这支步兵纵队仍快速突进到预定区域。按照作战方案,瑞典全军十八个步兵营都应在此集结,准备对俄军营地发起总攻。此刻随伦斯彻尔德行动的军官们欢欣鼓舞:一切似乎都按计划推进。当左翼六个营抵达集结点完成战斗编组时,军官们纷纷向躺在担架上随步兵穿越棱堡群、此刻正饮水休整的国王道贺——军医正在重新包扎他受伤的足部。</p>
- <p class="indent">然而当伦斯彻尔德环顾四周寻找其余步兵时,视野中却空无一人。本该由列文豪普特和罗斯指挥的十二个营不知所踪。很快他们发现了列文豪普特的六个营:这支孤军正远远突前在右翼方向,从俄军营地西南角的沟壑迂回时遭遇了猛烈火力。伦斯彻尔德急遣传令兵,命令列文豪普特放弃当前进攻路线,立即向西面平原的主力部队靠拢。接到命令的列文豪普特怒不可遏——尽管他麾下纯步兵部队连一门火炮都没有,但已连续攻克两座阻挡前进的俄军棱堡,正打算挥剑持矛强攻俄军营地南墙。这道防御薄弱的南墙眼看就要被两千四百名瑞典勇士突破,实现其经典战术:集中兵力突破敌军防线薄弱点,继而引发恐慌使敌军全线崩溃。但这支小部队真能突破围墙在彼得大军中制造混乱吗?如今的俄军早已非纳尔瓦战役时的新兵蛋子,而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更何况彼得正将部队调往营地前沿列阵,这正是南墙守备空虚的原因。即便这些狂热的瑞典士兵翻越围墙,面对十倍严阵以待的俄军,或许能取得短暂优势,但孤立无援的他们终将被吞没。无论如何,愤懑的列文豪普特只得遵令撤退。</p>
- <p class="indent">清晨六时,瑞典军大部暂获喘息之机。由伦斯彻尔德、国王、骑兵及三分之一步兵组成的主力部队,已按计划运动至俄军营地西北方向的前沿阵地,既可进攻营地又能威胁彼得罗夫卡渡口。从南墙撤回的列文豪普特六个营正向主力靠拢,届时伦斯彻尔德将掌握十二个步兵营。但剩下的六个营究竟在何处?</p>
- <p class="indent">事实上他们仍位于六座棱堡组成的横向防线以南——这些工事大部分仍被俄军控制。在鲁斯指挥下,瑞典军仍在奋力强攻前沿的第三、第四座棱堡。这番攻势虽英勇,却透着悲壮的无谓。夺取突出部棱堡的唯一意义本是为大军行进提供掩护,任务完成后突击营就应放弃进攻,火速归建。但没人告知鲁斯少将这一计划,这位英勇的军官仍在践行瑞典军官的信条:夺取眼前的既定目标。</p>
- <p class="indent">棱堡争夺战并未持续太久。鲁斯三次强攻均被击退,最终在伤亡率达四成时决定撤退。他本想与主力会合,却不知大军去向。为重整溃散的连队,他率部退入棱堡东侧的树林,许多伤兵用手膝爬行着试图跟上队伍。</p>
- <p class="indent">此时彼得正站在营地西垒眺望战场。他看见瑞军已穿过棱堡群,正在西北方向集结于其右翼。同时观察到列文豪普特的撤退路线后,沙皇立即命令缅希科夫率精锐部队——从主营抽调的五个步兵营加上其麾下五个龙骑兵团,共计六千人——进入树林歼灭鲁斯残部。这支队伍也可驰援波尔塔瓦,通往该城的道路现已畅通。当缅希科夫的前锋逼近时,陷入绝境的瑞军误以为是己方援兵。俄军骑兵与步兵的火力让鲁斯残部彻底崩溃,在惨烈的白刃战中,多数瑞军或阵亡或被俘。鲁斯仅带四百人南逃,身后紧追着俄军骑兵。在波尔塔瓦附近,残兵跳入废弃堑壕,却再次被俄军合围。最终,伤痕累累、寡不敌众的鲁斯只得投降。就在他被押离时,西北方响起震天的炮火——真正的战役刚打响,但鲁斯部已无缘参与。波尔塔瓦决战尚未开始,瑞军三分之一的步兵(六个营)已无谓覆灭。这场灾难既可归咎于鲁斯的固执,也因雷恩斯基尔德未向军官充分传达作战意图。但根本症结在于:瑞典军队失去了大脑。那个令全军无条件服从的、清晰从容的指挥中枢,在波尔塔瓦战役中彻底失灵了。</p>
- <p class="center" id="m09"><img alt="" src="images/Mass_9780307817235_epub_009_r1.jpg"/></p>
- <p class="nonindent">当雷恩斯基尔德与国王及其他军官等待时,发现鲁斯部队失踪后,立即派传令兵前去查探。传令兵回报称鲁斯仍在进攻<a id="page500"/>第一道堡垒且陷入困境。雷恩斯基尔德紧急调遣两个骑兵团和两个额外步兵营前往增援。与此同时,瑞典军主力只能继续等待。部队暴露在距俄军营地西北角约一英里的火炮射程内,俄军炮兵很快将火力转向他们。炮弹开始造成伤亡,削去头颅、手臂和腿脚;一发炮弹甚至击毙了国王身旁的两名近卫军,另一发直接命中国王的担架。对周围军官而言,这平添了新的忧虑——在原有压力之外,他们不得不分神确保国王安全。部分瑞典步兵被迫南移至马利·布迪希的林地躲避炮火。此刻列文豪普特等人深切懊悔当初将本就稀缺的炮兵主力留在后方的决定——面对俄军营地的七十门火炮,瑞典人仅有四门野战炮还击。</p>
- <p class="indent">一小时后,率领两个步兵营驰援鲁斯的斯帕雷带着部队折返,报告称无法突破包围鲁斯的大批俄军,遂遵命撤回。</p>
- <p class="indent">伦斯彻尔德此刻的处境愈发危急。他虽按计划攻占了多座棱堡,骑兵部队也在大规模交战中击溃俄军骑兵并迫使其撤离战场。但战局正悄然逆转——初始冲锋的锐气已然耗尽,突袭优势荡然无存。整整两小时里,他的部队在敌军猛烈炮火下苦苦等待莱文豪普特与罗斯两支迷失的步兵师归建。当莱文豪普特部终于抵达时,罗斯的部队仍杳无踪迹。为填补防线缺口,伦斯彻尔德接连派出传令兵返回波尔塔瓦前线的主营地,命令守卫辎重的预备营携火炮火速增援。但这些传令兵悉数未能突破封锁。无论是兵力锐减的瑞典步兵,还是仅剩四门的瑞典火炮,都未能获得任何增援。</p>
- <p class="indent">时近上午九点,伦斯彻尔德必须当机立断。两小时的等待已证明援军无望,继续固守无异于坐以待毙。他面临三个选择:其一挥师北上再度攻击俄军骑兵,试图突破防线夺取彼得罗夫卡渡口,通过扼守要道迫使俄军因断粮撤营。但该计划存在致命缺陷——本就寡不敌众的瑞军将被迫分兵驻守彼得罗夫卡与波尔塔瓦两地,且彼此孤立无援;若彼得大帝转守为攻,完全可对其中一支瑞军实施各个击破。其二执行原定方案,进攻仍龟缩在营地土垒后方严阵以待的俄军主力。但这意味着兵力持续损耗的瑞军将不得不横穿平原,正面冲击数十门已对瑞军阵列造成严重杀伤的俄军火炮阵地。即便突破壕沟攻上垒墙,还需直面三万以逸待劳的俄军步兵。</p>
- <p class="indent">最终伦斯彻尔德选择了第三条路:撤退。面对悬殊的兵力差距,他决定率部经棱堡区域后撤,沿途解救罗斯残部以扩充兵力。当退回黎明攻势的出发阵地时,他将重新整编护卫辎重营、波尔塔瓦外围战壕守军及城河渡口巡逻部队。待步兵营从当前的十二个恢复至二十四个满编状态,再择机与沙皇决一死战。</p>
- <p class="indent">就在伦斯基尔德部队刚开始执行命令,放弃漫长战线转为行军纵队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观察俄军营地的瑞典军官发现,整个俄军似乎都在调动。营地入口敞开,防御壕沟上的桥梁已放下,大批俄军步兵正越过桥梁涌出堑壕,在营地前方列阵备战。这是整场战争中,俄军主力首次在彼得与查理同时坐镇的情况下准备与瑞典主力决战。</p>
- <p class="indent">俄军调动迅捷有序,展现出彼得军队如今的训练有素。完成部署后,数万人马组成的厚重浅弧形战线朝西直面瑞典军队。右翼由鲍尔指挥十八个龙骑兵团,红绿制服鲜明夺目;新月阵型另一端是缅希科夫统领的六个龙骑兵团,这位特立独行的将领照例身着醒目的白色制服。战线中央是谢列梅捷夫与列普宁统率的绿色步兵方阵。炮兵统帅布鲁斯将火炮分置:部分留在营地土垒上实施超越射击,身着红衣的炮手们则将另一些火炮推至前线,准备以毁灭性的近距离炮火迎击瑞典进攻。</p>
- <p class="indent">彼得大帝骑着苏丹赠送的淡褐色阿拉伯战马,亲临左翼诺夫哥罗德步兵团。他当日的鞍具是银线刺绣的绿丝绒马鞍,配以黑皮金饰缰绳。沙皇身着与多数军官相似的制服:三角黑帽、高筒马靴以及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团墨绿镶红袖军装,唯有圣安德烈勋章蓝绶带彰显其君主身份。周围三个诺夫哥罗德老兵营按沙皇计策身着灰外套黑军帽——这本是新兵装束,彼得特意让精锐部队伪装,诱使瑞典人进攻该防区。</p>
- <p class="indent">俄军在其营地前方的新布阵使伦斯彻尔德陷入两难境地。瑞典步兵已脱离战斗队列转为纵队阵型,正准备南下搜寻鲁斯部队。若以这种阵型移动时遭遇俄军进攻,将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而非战斗。意识到这种风险后,伦斯彻尔德迅速决定中止撤退,调头迎战。瑞典步兵再次转向,重新组成对抗俄军的战斗横队。</p>
- <p class="indent">伦斯彻尔德与列文豪普特商议后向卧病在床的查理十二世禀报:"彼得正调遣步兵出战。""我们是否该先击溃骑兵部队?"视线受阻的国王询问道。"不,"伦斯彻尔德回应,"必须优先对付步兵。""好吧,"国王最终妥协,"按你们的判断行事。"</p>
- <p class="indent">上午十时,瑞典军队完成对阵俄军的战斗部署。与俄军将骑兵布置在两翼不同,瑞典骑兵被安置在步兵后方。列文豪普特仅剩12个步兵营约5000人,而对面俄军却以两个密集方阵展开——第一线24个营14000人,第二线18个营10000人(另有9个营作为预备队留守营地)。兵力与火力的悬殊对比使这场对决近乎荒谬:5000名饥疲交加、缺乏火炮支援的步兵,即将正面冲击配备70门火炮的24000人大军。列文豪普特唯一的胜算,是沿用传统战术集中猛攻俄军战线某一点,试图突破后制造混乱从而击溃规模远胜于己的敌军。</p>
- <p class="indent">此刻,两位瑞典主要指挥官之间由来已久的争执终于画上句号。伦斯谢尔德策马来到勒文豪普特面前——这位将军即将在几乎毫无胜算的情况下率军冲锋。陆军元帅握住他的手说道:"勒文豪普特伯爵<a id="c37-nts5a"/>,你必须向敌军发起进攻。望你以赫赫战功为陛下尽忠。"勒文豪普特询问是否应立即执行进攻命令。"是的,即刻行动。"总司令答道。"那么以上帝之名,愿主与我们同在。"勒文豪普特说罢<a id="page503"/>,下达了进军信号。伴着震天战鼓,威名远扬的瑞典步兵踏上了最后的战场。这支队伍规模小得可怜:十二个营排成单薄战线,营与营之间刻意留出空隙以延伸进攻面。</p>
- <p class="center" id="m10"><img alt="" src="images/Mass_9780307817235_epub_010_r1.jpg"/></p>
- <p class="indent">身着蓝装的瑞典士兵无视兵力悬殊,利落地穿过战场向前推进。随着距离拉近,俄国炮兵将火力提升一倍,呼啸的炮弹在瑞典阵列中撕开道道血路。瑞典士兵仍跟随着蓝黄旗帜继续前进。当距离更近时,俄国步兵开始向支离破碎的瑞典战线齐射火枪弹丸;然而这些毫不退缩的瑞典人始终沉默前进,未发一弹还击。在近卫军带领下,右翼瑞典营终于突入俄军第一道防线展开猛攻。他们以刺剑与枪戟突破敌阵,将俄军逼得节节败退,并缴获了那些在推进途中不断轰击他们的前沿火炮。短短几分钟后,这些调转方向的火炮便开始向混乱动摇——此刻正溃退的——俄军第一阵列倾泻弹雨。</p>
- <p class="indent">此刻,列文豪普特已达成首个作战目标——突破敌军部分防线。他环顾四周寻找本应迅速跟进扩大战果的瑞典骑兵,但视野中竟无一骑踪影。透过战场硝烟,这位将军惊恐地发现左翼瑞典营正陷入绝境:俄军此前为掩护北部骑兵集群而集中部署的炮兵阵地,此刻正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推进中的瑞典步兵。暴风骤雨般的炮火将瑞典方阵撕得粉碎,半数士兵尚未接敌便已倒下。左翼攻势受挫与右翼持续突进之间,战线裂隙正在扩大——当右翼部队向俄军第二道步兵防线冲锋时,这道缺口正以惊人速度扩张。</p>
- <p class="indent">与诺夫哥罗德军团驻守此处的彼得大帝洞悉了战局变化。他敏锐察觉到瑞典军队已分裂为两股孤立力量:遭炮火压制的左翼丧失威胁俄军右翼的能力,而右翼孤军深入即将撞上严阵以待的俄军第二防线。沙皇当机立断,将绝对优势的步兵投入不断扩大的缺口。</p>
- <p class="indent">战局发展恰如彼得所愿、亦如列文豪普特所惧。瑞典阵线此刻被拦腰截断,俄军步兵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破碎的敌军战线。缺乏骑兵掩护的瑞典右翼逐渐陷入俄军包围圈——颇具讽刺的是,其冲锋惯性反助长了俄军战术效果:当瑞典先锋深入俄军阵列时,穿越缺口的俄军营队已迂回至其后翼。瑞典人推进得越远,就越深地陷入俄军的人海漩涡,最终在绝对的数量压制下丧失全部突击动能。</p>
- <p class="indent">瑞典骑兵终于赶到,但并非伦斯彻尔德麾下纪律严明的全部骑兵中队。仅有五十名瑞典近卫骑兵策马扬刀冲入俄军步兵方阵,随即悉数中弹倒下、被长矛刺穿或拖下马鞍。陷入重围的瑞典人试图撤退,起初尚能保持顽强纪律,随着恐慌蔓延很快演变成溃逃。眼见多数军官非死即伤,莱文豪普特在溃散的瑞典阵线中来回驰骋,试图让士兵稳住阵脚。"<a id="c37-nts6a"/>我哀求、威胁、咒骂甚至动手抽打,但全都无济于事,"他后来回忆道,"他们仿佛对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p>
- <p class="indent">在这段战役中,彼得高大的身影始终醒目地出现在俄军队伍里。尽管身高使他成为显着目标,他仍不顾危险全力指挥激励部队。令人称奇的是他竟未负伤——战斗中他三次被击中:一发火枪弹掀飞他的帽子,<a id="page505"/>另一发嵌入马鞍,第三发子弹直击胸膛却被挂在颈链上的古旧银质圣像挡开。</p>
- <p class="indent">数分钟内瑞典攻势便土崩瓦解,尽管仍有零星部队负隅顽抗。瑞典近卫军展现出一贯的顽强,最终全员战死沙场,俄军洪流漫过他们的阵地。整连整连的瑞典士兵被分割包围,在俄军长矛、马刀与刺刀的冲击下成堆倒下,尸骸相藉。</p>
- <p class="indent">瑞典骑兵去了哪里?或许又一次,他们失去了主帅雷恩斯基奥德的指挥——这位将军此刻正试图统率全军。在瑞典右翼,骑兵迟迟未能完成部署,而列文豪普特的步兵在骑兵尚未准备跟进时便已开始推进。随后,当骑兵中队开始前进时,复杂地形阻碍了他们的行动。左翼的瑞典骑兵则因受命牵制北方虎视眈眈的俄军骑兵主力而分身乏术。当部分瑞典骑兵团终于赶来支援苦战的步兵时,他们发现非但无法提供援助,自己反而很快陷入困境。那些冲向俄军阵线的骑兵团,遭遇了曾重创步兵的俄军密集炮火与滑膛枪射击,顷刻间被撕成碎片。</p>
- <p class="indent">如此局面又持续了半小时——对彼得是辉煌胜利,对查理则是灭顶之灾。大多数冲过战场突入俄军阵线的瑞典步兵被彻底歼灭。雷恩斯基奥德目睹此景,对皮佩尔喊道:"<a id="c37-nts7a"/>全完了!"他冲入战斗最激烈处,很快被俘。</p>
- <p class="indent">查理本人深陷灾难中心。当溃败发生时,这位国王竭力集结惊慌的瑞典士兵,但他微弱的"瑞典人!瑞典人!"呼喊无人响应。俄军火力如此猛烈,以致"士兵、马匹与树枝纷纷坠地"。国王的二十四名担架手中有二十一人倒下,担架本身也被击碎。一时间,失去抬架者的国王看似将被俘。此时一名军官下马,将查理扶上马鞍。他脚上的绷带松脱,鲜血从 reopened 的伤口涌出。坐骑中弹倒下后,又换了一匹。就这样,国王将血流如注的伤脚搁在马颈上,艰难返回瑞典阵线。不久他遇见列文豪普特。"<a id="c37-nts8a"/>我们该怎么办?"查理问道。将军回答:"唯有尽力收拢残部。"在其指挥下,步兵残部在相对完好的骑兵掩护下,向南经多面堡撤退至普什卡里夫卡营地的临时安全区。当这支溃败之军<a id="page506"/>撤退时,预备军团、炮兵以及马泽帕与戈尔登科的哥萨克部队在营地周围构筑防御工事,以阻截俄军追击。至正午时分,多数败兵已撤回营地,精疲力竭的士兵得以休整。口干舌燥的列文豪普特啃着面包,饮下两杯啤酒。</p>
- <p class="indent">北方战场上,最后的枪声已然停歇,整片原野归于沉寂。彼得在战场上举行了感恩仪式后,便欣然前去赴宴。波尔塔瓦战役就此落幕。</p></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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